第(1/3)頁 其實,蘇亦接下來,也沒有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言論。 他只是評論博物館陳列展覽的現狀。 “建國以后,咱們國家的博物館大部分都是歷史類博物館,基本上以通史陳列為主,呈現出來的效果有點類似于‘點線面、繞墻轉’,用來當教材示范挺好,對于學生來說,通史陳列的方式,效果挺好的?!? 80年代以后,作為“七五”計劃的重點項目,我國的第一座現代化博物館在西安興建。 從此,全國各地開始了大型的新館建設和舊館改造,現代化博物館如雨后春筍在各地大量涌現。 現階段嘛,國內的博物館本來就不多。 歷博就是其中的代表。 蘇亦想繞開,也饒不了。 蘇亦說完,黃玉治副館長連忙給他下定義,“瞧,蘇亦同學還是很贊同我們的通史陳列的嘛?!? 他生怕蘇亦有整出什么幺蛾子,趕緊給這事定調子,然后翻篇。 然而,王老卻不愿意,“黃館長不用著急,我看咱們的小娃娃,還是話中有話的嘛,這不,他剛才就說咱們的通史陳列是點線面繞墻轉,能說這樣的話,肯定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這樣一來,蘇亦就尷尬了,趕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全世界范圍內的博物館陳列展覽的方式,并非只有一種,通史陳列講究以人為主,而,遺址博物館肯定要講究以物為主,所以我就想嘗試一下,換另外一種方式,以人跟物結合起來,所以,我給這一次的考古發現類策展定義一個名字,就是以人為本,這也是我這一次敘事型策展的核心理念?!? 他這話一出來。 “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為本。本理則國固,本亂則國危?!? 王老就忍不住笑了。 “小娃娃,又給我們拋出新概念了。那你繼續跟我們說說,何為以人為本,你的以人為本跟《管子》的以人為本有何差別?” 蘇亦說,“《管子》的以人文本是為了鞏固統治,先富民再治之,我提倡的以人為本更多是從為人民服務出發,要優先滿足觀眾的精神文明需要而去做的策展?!? 他還想要說什么,王老就等不及了。 “行了,你這小娃娃,說話不要藏著掖著了,現在你是講解員,也是策展人,所以,你就把自己當成老師,我們都是你的學生,跟我們說說你的考古發現類展覽,組合式排列,敘事型策展都是怎么回事吧。一切都是從展覽開始,那就用你的展覽來當例子跟我們解釋一下,你都在哪里用到哪些知識,又做了哪些嘗試,又跟前人有何不同。” 說到這里,見到蘇亦有些猶豫,王老繼續說,“眼前的諸位都是你的師長,這一次,隨同我過來觀展的,除了文物局以及你們省博的專家還有中大的諸位教授,你就算說錯,也沒有什么不要急,你還年輕,做事不需要畏畏縮縮,先做再說,不過做完了,也必須要說了,現在就是你說的時候。” 堂堂的大領導都這樣說了。 蘇亦也算放開顧慮了。 他也懶得繼續講解所謂的概念,直接從策展部分開始。 “整個展覽,其實也是按照時間的順序來的,先是從河宕遺址的發現開始,這部分,主要是照片跟文字說明,這個單元被命名為黑土與貝殼,名字很容易理解,根據調查發現,河宕貝丘遺址上方在近300—400年間都是農耕地,上世紀60年代一場大雨黑土變成貝殼,遺址才被發現。這部分,主要還是照片為主,同樣展示相關的遺址發掘現場。” “第二單元,主要是河宕人與貝殼類生物,主要突出河宕人跟貝丘遺址的特色。咱們河宕遺址,與其他史前遺址不一樣的,就是貝丘。四五千年前河宕人主食貝殼類生物,遺址揭示在新石器時期佛山原居民以貝殼類生物為主食的漁類經濟生活方式。這部分,主要是手繪為主,我跟省博子均老師手繪,主要是給觀眾呈現一種河宕人采集捕魚的場景?!? “在遺址現場,還有一個貝殼拼成的動物圖案,模樣有點類似于魚骨輪廓,嗯,這個是復制品,實際上,因為條件有限,除了出土物之外,大量的人類模型都是復制品。其中就有考古所的韓康信、潘其鳳兩位研究員協助省博莫鵬老師修復了河宕人頭蓋骨模型,今天也被我們放置在展覽現場?!? “除此之外,在莫鵬老師的幫助下,我們也復原了其他早期人類的頭蓋骨。原始人類這部分,我們也主要是展示了南方古猿到智人進化史的整個過程,除了河宕人是人類化石之外,其他的都是復制品?!? 這個時候,梁釗韜教授終于說話了,“你們的這些古人類化石復制品是從哪里來的?復制品模型的質量非常高,非常逼真?!? 蘇亦說,“復制品是我跟著省博的修復師莫鵬老師翻模的,我在北大文史類的陳列室內,曾經見過北京人復制品,也就是裴老捐贈給北大的,其中,有大量古人類化石復制品,國內的,國外的都有?!? “你這些全憑著記憶翻模出來的?”梁釗韜教授吃驚不已。 蘇亦說,“不是的,我有一個小習慣就是看到重要的東西都習慣用素描本畫下來,所以,翻模的時候都是按照素描的畫面來的,只是沒有想到那么巧合,這一次,河宕遺址成果展就用到了?!? 梁釗韜恍然,然后感慨,“你這個習慣非常棒,很多重要的資料,都可以保存下來,唯一的缺點,就是其他人沒法復制?!? 作為業內前輩,又是人類學家,他太清楚手繪人類化石的難度。 只有專業的美術人才方可完成。 南方古猿的化石,蘇亦沒見過,所以只能夠憑借前世的印象去手繪,然后再用文字來說明。 除了南方古猿,還有柳城巨猿。 這部分屬于大部分人的知識盲點,都很疑惑,為什么會在河宕遺址出現這些。 尤其是柳城古猿這些。 見到王老有些疑惑,梁釗韜開始解釋,“56年8月,廣西柳城的農民覃秀懷在愣寨山一座溶洞中偶然發現了一塊與形狀與人類下頜骨非常相似,但是個體卻大得多的動物骨骼化石。恰巧,當時,裴文中教授就是在廣西考察,立即就引起他的高度重視。裴教授,立即率領中科院古脊椎動物研究室華南調查隊前往調查?!? “作為第一個北京猿人完整頭蓋骨化石的發現者,裴老對古猿古人類的化石有這天然敏銳的嗅覺,一把整塊下頜骨掂在手中,就感覺到其中沉甸甸的重量。于是,讓覃秀懷帶路,考察隊再次進入那座溶洞。當時,賈蘭坡教授也在其中,有了兩位教授帶隊,很快,就有了大發現,在眾多的古動物化石當中,考察隊又找到了另外兩枚相同的下頜骨化石。” “根據推測,這三枚與人相似的下頜骨化石來自于六十萬年前的一種古猿,這是一種介于人和猿之間的一種高級靈長類動物,其身高超過兩米,科學界稱之為‘巨猿’,對于研究我國的古人類起源擁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說到這里,梁釗韜教授總結,“蘇亦同學能夠把柳城巨猿放在這里,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種橫向類比,在論文中多有引用,但在展覽中卻很少。南方古猿,柳城巨猿,再加上,南猿阿法種,非洲種,國內外的古猿與古人類化石的發現成果類比,更能直觀的反應出來人類起源的問題,就是這種工作需要查閱大料的資料,普通人很難完成,甚至,如果不具有人類學學科背景,很難完成這樣的策展。” 言下之意,就是這活不是普通策展人能干的。 甚至有種人類學家的驕傲。 說到這里,生怕王老他們這些非人類學出身的參觀者不了解情況。 梁釗韜解釋道,“一般來說,學界把南方古猿稱為人類的祖先,然而,在南方古猿之前,是有森林古猿以及臘瑪古猿兩種古猿,而,臘瑪古猿也被稱為森林古猿一個分支,所以,蘇亦才在素描作品中,把臘瑪古猿與人類口腔的比較圖畫出來,其中,還加入猿(黑猩猩)三者的口腔比較圖,這種比較非常直觀,在一般的陳列展覽不可能看見的類比,應該屬于首創了?!? 這種類比,在后世的展覽中,司空見慣,然而,在七十年代末,卻填補國內空白。 具有非常超前的意識。 難怪屬于一見到,就動容不已。 一聽到梁釗韜教授提到國內首創。 眾人望向的蘇亦目光一變再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