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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金滿哼著在新加坡潮州人之間流傳的《阿公阿嬤唐山來》,挽著冼耀文的手,走進了古都街。
“古都街是堤岸最熱鬧的街道,也是堤岸的靈魂。最近幾十年,從唐山來的人大都乘坐鯉魚輪或大中華輪,在七洲洋沿著越南海岸線,經過大概三天的航程就可抵達頭頓外港,辦妥報關手續后繼續駛入西堤的內河,兩岸禾田阡陌與農戶人家,一片怡人的田園風光,大約一個半小時就抵達森蕉碼頭。
在堤岸居住的唐山人都自稱唐山骨,初到的人叫新客,在此地出生的唐山后裔叫本地姜,我就是本地姜。”
冼耀文逗趣道:“你應該叫老姜?!?br>
許本華沒有回應冼耀文的話,接著說道:“在堤岸流傳一句順口溜:船到森蕉我就心焦,上岸就見有人嘔血,叫阿仔竟然叫阿公。”
許本華指了指迎面路過的行人鼓囊囊的腮幫子,“本地姜很多都學會了吃檳榔,不好的習慣,一嘴牙會變得非常難看,嘴里奇臭無比,比抽鴉片的更不堪?!?br>
“嘔血是吃檳榔?”冼耀文問道。
“對的。”許本華點點頭,“開埠數百年來,西堤在華人心目中一直是一片福地,氣候四季如春夏,沒有秋天的蕭瑟,更沒有冬天的寒冷,一年四季不必為換季的衣物而擔憂。
更沒有天災不會缺糧,漁農蔬果糧產豐富,民風還算淳樸,只要勤儉不必發愁衣食,不會忍饑挨餓,不會淪為乞丐。
新客在森蕉碼頭下船,步行或轉乘大雞眼在洗馬橋登岸,在傘陀街尾段有一座庭院深深的兩層法式建筑,那里是堤岸的高官署,廣府人稱為鋪長樓,也有叫參辦堂,凡新客到,都要去參辦堂辦理一切相關手續。
參辦堂聘有精通越、中、法語的孖展,早幾十年新客不少目不識丁,很多人拿錯同伴的報關紙,姓名被混淆,又因為大部分新客只會說方言,未必能和孖展溝通,不少新客的姓名都被登記錯,時至今日,不少新客的后人姓氏已經與祖先的姓氏不相符?!?br>
說著,一行人已經來到古都街上一個約定俗成的小碼頭,一艘船頭畫著一對大雞眼的木船??恐?。
“古都街能夠興盛起來,就是因為有這條河涌,其源頭自豆腐涌引入,流經品湖街,直通三叉橋,一條支流回流豆腐涌,右方沿著擺彩街經八里橋再經平西街市流經平仙橋、范廷虎橋,直經羅庵涌,河流呈卜形,再分流至下六省。
此條小河涌兩堤并沒任何阻礙物,每天船家搖著小舢舨,將大船卸下的貨物沿著小河涌運至兩岸各商鋪。因年代的湮遠地貌亦不停在變,百年前的小河涌被填平,新的河涌被挖掘,不斷變遷?!?br>
許本華指著一個方向說道:“那邊原來是河涌,填地后修建公園,從去年開始那里開始蓋街市,因為靠近太平戲院,就叫太平街市?!?br>
冼耀文舉目望向太平街市,并未見到宏偉的街市門樓,只有一排鐵皮頂蓋的攤位,說好聽點,進出口四通八達,說不好聽,就是四處漏風。
“太平街市雖然簡陋,但其內涵可以說是集南北雜貨、水產、米糧、雞、鴨、豬、牛、羊,甚至來自唐山、英、美、法、香港來路的雜貨、干糧、罐頭等一應俱全。
前些日子鄭君綿來太平戲院登臺,最后一場就在太平街市門口表演,話劇雖小眾,但看熱鬧的人還是把舞臺圍得水泄不通。
今年初,新馬仔也來過堤岸登臺,好像還在這邊投資了一點生意。”
冼耀文淡笑道:“我聽說新馬師曾不但抽鴉片,還濫賭,抽鴉片對他來說小意思,濫賭就要命了,本華不如查一查他投資了什么產業,沒準過些日子就會低價往外出手?!?br>
“賭很大?”
“我不太清楚,都是聽傳聞和報紙上寫的,據說賭到輸家產?!?br>
許本華輕笑一聲,“可以留意一下,或許有便宜撿?!?br>
“本華完全可以在手頭多準備一點現金,我想西堤的賭鬼也不會少,低買高賣,好資產留在自己手里,一年多少能賺一點?!?br>
“謝謝。”
許本華由衷感謝,冼耀文不說,他真沒意識到這是個商機,盡管他之前參與過因賭敗家而引發的財產分割案。
冼耀文擺了擺手,看向前方不遠處略有一絲怪異的橋。
許本華注意到,介紹道:“那是三叉橋,我一位留法同學的父親設計,越南人,他是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建筑系的高材生。
三叉橋整座橋下沒有橋墩,只有橋的中央底下嵌有一根沒有插入河床的鋼鐵圓柱,橋的一面石級向著擺彩街與金邊街交界,一面朝向金邊街與潘文魁街交界,另一面則座落在鄭懷德街與萬象街的交界點?!?br>
“沒有橋墩的橋,對力學的計算和利用簡直完美,這座橋建了多久?”
“1917年建的?!?br>
“奇怪了,按說設計這座橋的人應該會出名才對,我怎么沒聽過一位越南籍的知名建筑設計師?!?br>
“不奇怪,我同學的父親設計完這座橋不久就生怪病,不到半年便去世?!?br>
“可惜了,天妒英才?!?br>
感慨完,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許本華接著做介紹,“古都街的商號全是華人創辦,由最傳統的手工藝……徐大夫,帶孩子逛街?”
許本華剛開了個頭,就和迎面走來的中年人打起招呼。
中年人熱情回應,“許律師,你也逛街?”
“帶客人四處轉轉?!痹S本華回應一句,又指了指中年人手里的小孩子,“徐大夫,這是你新添的麒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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