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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辟念h了頷首，“不過得等等，燒優(yōu)質琉璃瓦要用瓷土，香港只有大埔碗窯村才出產最好的瓷土，沒去看過，不知道那里的瓷土礦有沒有被挖干凈，如果沒了，得去內地買?！?br>
    　　“假山石也要到內地買吧？”

    　　“看你要什么樣的假山，可惜現(xiàn)在沒機會了，早些年可以去圓明園拉石料，那里的石料好?！?br>
    　　周若云嬉笑道：“你是笑話張學良嗎？”

    　　“有什么好笑話的，火燒圓明園撇開恥辱不談，其他的都是實惠，軍閥拿了實惠，老百姓也拿了實惠，皆大歡喜，上回我在荷里活道遇見有人在賣圓明園木炭，也不知道真假?！?br>
    　　“你買了？”

    　　“沒買，就是個噱頭，煮茶還是用荔枝木、核桃殼比較好?！?br>
    　　“哦，圓明園的石料能買到我也不要，太晦氣，香港有石場，就買本地的，省一點預算?！?br>
    　　“你決定?？祜堻c了，我們去生篝火烤紅薯吃?！?br>
    　　“嗯。”

    　　烤紅薯吃個歡快，兩人又拿上鐵鍬到泥灘挖蟛蜞，南生圍常見的蟛蜞有鐮刀束腰蟹、鰓刺溪蟹，這個季節(jié)挖開泥灘田埂就能找到，不過數(shù)量不是太多，一鍬下去，多時有兩三只，少時走空。

    　　蟛蜞無肉，又會破壞莊稼，嚴重影響農民生計，故農民于田間放養(yǎng)大量田鴨來啄食蟛蜞除害，盡管如此，嶺南的蟛蜞依然泛濫。

    　　這種情況維持到三十年代，比肩梅蘭芳的亂世巨星薛覺先橫空出世，與梅蘭芳好色不同，薛覺先好吃，嗜吃禮云子，禮云是蟛蜞的雅稱，子是卵子，蟛蜞的卵并不多，即使做一道精巧的禮云子菜式，即禮云子僅僅是點綴，動輒也要三四百只蟛蜞。

    　　薛覺先猶愛上湯蒸蛋白熟后再澆上雞肉粒及禮云子，蛋白入口鮮美嫩滑，當咬破禮云子時會有微咸且卜卜有聲，這道薛派名菜當年曾風靡一時，饕客無不跟風。

    　　有買就有捕撈，都盯著母蟛蜞下手，抓到公的也不會放生，七八年時間蟛蜞就被吃到瀕危，恰逢國難，吃蟛蜞的人自己成了蟛蜞，這才給了蟛蜞喘息之機，族群逐漸恢復往日之繁榮。

    　　蟛蜞一年兩次排卵，一為驚蟄至清明，二為秋收前后，現(xiàn)在是冬天，禮云子是沒有的，不然冼耀文真想試一試禮云子碟頭飯的滋味。

    　　這次不行，待開春還是要差人來捕撈一次，他盯上了禮云子，打算讓食也細細研究，如果能研究出魚子添加高科技化學劑的替代法，大量生產，將禮云子送上普通人的餐桌。

    　　王侯將相有種認了，吃個禮云子還分三六九等，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替代法研究不出，或許可以走品種改良的路子，改良出一種高產卵的蟛蜞，隱秘飼養(yǎng)，維持禮云子的高價。

    　　如果改良的路子依然走不通，還能走圈養(yǎng)加滅絕的路子，破壞農業(yè)生產，人人得而誅之，四害之前先滅掉蟛蜞這個大害，從此世間再無蟛蜞，唯有冼氏神仙蟹。

    　　嗯，第三條路只是扯淡，禮云子利益有限，就是他臉上的偽裝都沒資格觸碰，更別說撕下。

    　　泥灘上，周若云放下淑女的矜持，跟冼耀文一起手揮鐵鍬一鍬一鍬鏟著濕土，然后在驚叫聲、笑聲中拾起一只只蟛蜞，塑料桶里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小變大，漸次，爬滿了半桶。

    　　下午茶時光，兩人在泥灘點燃篝火，烤蟛蜞吃。

    　　夕陽西下，沐浴金燦陽光，兩只泥猴子相擁，嘴唇摩挲嘴唇。

    　　返程時，周若云坐在冼耀文背后，頭貼著他的背，雙手抱緊公狗腰，嘴里哼著時代曲。

    　　將人送回醫(yī)院，冼耀文就近在藍塘道別墅沐浴更衣，換上一身新的工作服，頭發(fā)后梳成老到商人模樣。

    　　出門，來到大同酒家，進入預訂的包廂，洪母霍三已經(jīng)在了。

    　　“伯母，抱歉，抱歉，來晚了?！?br>
    　　“不晚，是我來早了?！被羧吞@笑道：“耀文，怎么沒把阿珍帶來?！?br>
    　　“我跟她白天沒在一起，她會自己過來?！辟恼f著，走到霍三左手邊的位子坐下，“伯母，看到你氣色好我就放心了，真怕漁好借讓你太操勞?！?br>
    　　霍三眉開眼笑，魚尾紋被笑意遮蓋住，“我一點都不累，能累點就好了，收成卡在那里十幾天沒動了。”

    　　冼耀文明知故問道：“伯母，現(xiàn)在每天有多少利潤？”

    　　“今天14620，昨天14790，前天14540，再往前半個月差不多都是這個數(shù)，上不去了?！被羧槵F(xiàn)遺憾之色。

    

　　“差不多到頂了吧？”

    　　霍三臉色一正，“想買船的差不多都買了，還沒買的短期之內不一定會買。”

    　　“現(xiàn)在賬上有多少錢？”

    　　“剛做了兩筆新訂單，賬上剩二十九萬多不到三十萬。”

    　　冼耀文沉吟片刻說道：“伯母，漁好借的業(yè)務發(fā)展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如果現(xiàn)在結束業(yè)務，等賬回籠能有多少？”

    　　“有沒有紙筆？”

    　　冼耀文遞上，霍三在紙上算了一會，說道：“375萬有的?！?br>
    　　“這么說差不多一年才能回籠。”冼耀文嘴里咀嚼一遍，說道：“伯母，說實話漁好借的生意我不打算繼續(xù)往下做，按照股份，我的那一份是213.75萬，假如有人想接手，我愿意以八折出手?！?br>
    　　“八折出手？”霍三驚呼道：“少賺四十幾萬，耀文你怎么想的？”

    　　“伯母，現(xiàn)在生意不止我們一家在做了吧？”

    　　“漁利泰冼家也開始做了，但是有我在，漁利泰根本做不過我們漁好借。”霍三自傲地說道。

    　　“有一就有二，今天是漁利泰，明天就有可能社團入場，社團一旦入場，我們這個生意的名聲肯定會變臭。”冼耀文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盞茶，不疾不徐道：“伯母，我以前就說過，漁好借我想名利雙收，現(xiàn)在的情形利已經(jīng)有了，名未必會有，所以，我打算見好就收，少賺一點也無所謂?！?br>
    　　“四十幾萬吶，你就這么舍得？”霍三心疼地說道。

    　　冼耀文淡笑道：“沒幾個月的時間，能有四成多的利潤，我覺得足夠了。伯母，我勸你也退吧，我們一起找人接手，好好跟對方談，原來的合同保持不變，新客戶怎么談我們不管?！?br>
    　　霍三斟酌片刻，說道：“耀文，伯母不比你家大業(yè)大，讓我舍棄要到手的十五六萬，我真舍不得?！?br>
    　　“伯母不想退？”

    　　“不想?！?br>
    　　冼耀文默默思考了一會，“伯母，要不等榮駒來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你們兩個吃下我的股份，付現(xiàn)按八折，分期一年付清按九折算。”

    　　“你鐵了心了？”

    　　“是的?！?br>
    　　能分期，霍三很是心動，吃下股份，等于不用花一分錢白賺二十幾萬。至于風險，她一點都不擔心，客戶大多都是她知根知底的熟人，沒人會賴賬。

    　　還別說，她的想法一點問題都沒有，冼耀文并不是預見漁好借有什么隱患，他只是覺得生意再繼續(xù)下去也沒多大意思，且看到羽毛有受損的風險，在生意抵達最頂點之前選擇退出罷了。

    　　至于股份轉給霍三和劉榮駒是他一早想好的方案，不能說是算計，因為他切切實實在讓利，只能說每個人對羽毛的看法不同，對待方式也不同。

    　　包廂安靜片刻，劉榮駒和蘇麗珍前后腳到了。

    　　點好菜后，差不多的話，冼耀文又給劉榮駒說了一遍。

    　　“耀文，你真要退？”

    　　“對。”

    　　得到確認，劉榮駒對霍三說道：“洪伯母，我們一人一半？”

    　　霍三點點頭，沖冼耀文說道：“耀文，我能湊出30萬，剩下的分期?！?br>
    　　“好?！辟念h了頷首，看向劉榮駒，“你怎么說？”

    　　“給我?guī)滋鞎r間湊錢。”

    　　“沒問題?！?br>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