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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同他面對面地坐著，背脊依然挺得筆直。莫爾斯等了他一會兒，然后繼續(xù)敘述。

    莫爾斯坦然開口：“我是天賦卓絕之人，但我的智慧與見識并不超出人類最好的時代。不過在時代后退的波濤之中，我僅僅矗立原地，就已經(jīng)領(lǐng)先于世間大眾。”

    “我不否認我的能力，也不否認你的。你應(yīng)當能夠理解，當你站得比所有人都要高，并且高上許多，那么其他人的挽留與期許，對你而言就不再只是認可與信任，而更多地成為責任，乃至拖累。”

    “你要是想為他們流淚，就必須從你的高山巔峰往下走。人類漫漫無邊的歷史上絕不缺乏悲劇性的范例。”

    一些刻薄而虛浮的詞句從他的嘴唇里漂浮出來，佩圖拉博眼神微微閃爍，莫爾斯知道男孩聽進去了，并且正在思考。

    這很好，即便佩圖拉博暫時愿意聽他講話，不過是因為他莫爾斯更強、更完善、更神秘，在佩圖拉博心思里營造出一重錯覺，即屈從于他并非不可接受。

    有朝一日佩圖拉博那無上的造物主降臨，莫爾斯敢篤定那將會即刻成為佩圖拉博全心侍奉的唯一人選，現(xiàn)在的男孩、未來的男人會迅速把這段“充滿恥辱”的過去遺忘，乃至報復(fù)性地抹除。

    但他現(xiàn)在正在聽。

    莫爾斯也不需要別的什么了。

    “你是范例中的一個嗎？”佩圖拉博問。

    “從來不是。我向來籍籍無名，默默無聞，不過小卒一枚，總是無足輕重。”

    他所舉的范例其實是對另一人的揣摩，而這是不必提起的。他已不再同他相關(guān)，而佩圖拉博想來也是和他無甚關(guān)聯(lián)的——莫爾斯這樣對自己說。

    佩圖拉博安靜下來，滿腹疑惑。接著他甩甩頭，將雜念拋出腦中。

    “是我的變化讓你留下嗎？”他聲音壓低，這番聲線的變動，倒是讓他有些像個成人。

    “你讓我坦蕩自白，節(jié)省時間，將一切訴諸于口，那么現(xiàn)在于話語中布下重重迷霧的人變成你了。”

    說出這番話讓他忐忑不已，佩圖拉博意識到自己正在涉足一個全新的領(lǐng)域，莫爾斯一次又一次讓他不得不反思自身，用他冰冷的力量逼迫他走回心靈深處，去審視外界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思維外殼，于是他現(xiàn)在終于看見一絲破綻、一種端倪。

    他覺得有些東西不對勁，不需要知識就能夠知曉的不對勁——那似乎是常識的一部分，是逃出知識和身份的一葉障目后，仍然如先驗的知識一般作為人類理性基礎(chǔ)的一部分，而他對其視而不見得有些久了。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星之漩渦匿影藏形，蹤跡全無。

    直到此刻他方才發(fā)現(xiàn)，他的恐懼之源從一開始就消失了，莫爾斯如此深刻地幫助了他——他此時才敢于承認，他曾經(jīng)是多么恐懼著那星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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