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阿列克西斯·潑拉克斯穿過長廊，走向鐵原號核心環(huán)底層的紀念碑室。

    這條長路與山陣號內(nèi)部位于黑色圣堂前方的漆黑長廊構(gòu)造相似，但配色則截然不同。長廊以鋼鐵的銀灰基色為主色調(diào)，且天頂與地面內(nèi)嵌冷白的燈光，將長廊照得通亮。

    黑色圣堂的純黑走道，通往整個帝國之拳新兵立誓的希望之地，在象征意義上，有如一條璀璨天街；紀念碑室的亮色長路，卻反而是通往整個軍團的死后銘記之所，于形式中，等同于永眠的冥河。

    潑拉克斯想著這些雜事，掩蓋他的神思不屬。

    薩特拉達深淵會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五支軍團又要往銀河各處而去，他一直拖到最后，才向上遞交申請書，期望能趁著最后幾日，趁著來悼念他們各自鋼鐵勇士朋友的其他帝國之拳戰(zhàn)士人數(shù)減少時，單獨地重新拜訪這塊紀念鐵碑，以期與他的老朋友多說上幾句私人的話。

    他與巴拉巴斯·丹提歐克的初見，始于二十余年前在奧特拉瑪?shù)暮献鲬?zhàn)役，以及共同點亮索薩的法洛斯燈塔的經(jīng)歷。在那之后，當(dāng)鋼鐵勇士與帝國之拳需要聯(lián)合作戰(zhàn)時，只要不與基因原體的戰(zhàn)斗計劃沖突，他們更加愿意彼此合作，并肩作戰(zhàn)。

    他努力揮去自己的錯覺，這無疑是對自己的朋友，以及另一名戰(zhàn)士的不尊重。

    “我仍能因為你的悲傷而痛苦，時間沒有將它從我身上奪走……我很抱歉，沒有第一時間提醒你。”

    “我沒有死，阿列克西斯，”丹提歐克說，捧著頭盔，劃著傷痕的嘴部微微笑著，“我還活著。我是巴拉巴斯·丹提歐克。別為我哭泣，兄弟。”

    “這塊鐵碑刻滿了該怎么辦？”他問，不用回頭，就知道丹提歐克也在抬頭看紀念碑。高大的碑石上刻著細小而清晰的姓名，據(jù)說是基因原體佩圖拉博親手創(chuàng)造了專用于雕刻這面鐵碑的機械。鋼鐵所制的墓碑，恰恰與鋼鐵之人的墳?zāi)瓜喾Q。

    “感謝你的等待，戰(zhàn)爭鐵匠大人，”來者一板一眼地說。

    那一次他們當(dāng)然沒有在這里唱歌。鋼鐵勇士所愿意遵守的規(guī)則，往往比他們的基因原體賦予他們的條令，還要再多上一層。

    “這很好，”帝國之拳說，“我很高興你能回來，巴拉巴斯。”

    他的語氣再一次與潑拉克斯記憶中的丹提歐克重合。

    他沒有想到，陌生的鋼鐵勇士會與他主動搭話——這些鋼鐵其內(nèi)的戰(zhàn)士往往沉默如鋼，嚴守秘密。

    “你也許認識他，”潑拉克斯繼續(xù)說，“第十一大營的營長，巴拉巴斯·丹提歐克。”

    “另外，我的狀態(tài)正在恢復(fù)，盡管……大概回不到三千年前的程度，第八軍團從他們的秘密儲藏室里，找出了幾管被稱為‘生命精華’的藥劑，并拒絕說明來源……”丹提歐克緩了一緩，調(diào)整呼吸，緩解連著說了一大段話的疲倦，“而我們的藥劑師也在全力幫助我。”

    “不，別抱我……嘶……”

    戰(zhàn)爭鐵匠緩緩點頭，他似乎無法做到太快的動作，大概是有傷在身。他向前一步，面甲的邊緣輪廓再次出現(xiàn)在潑拉克斯的余光中，后者情不自禁地看著那道鐵灰的輪廓線。

    “能好轉(zhuǎn)就好。我這兩天一直以為……伱剛才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我還以為我認錯了人。”潑拉克斯忐忑地冷著臉說。

    “戰(zhàn)士？”戰(zhàn)爭鐵匠喊了他一聲，大概是被他的反應(yīng)弄得有些不安。“戰(zhàn)士？”

    在詢問丹提歐克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之前，潑拉克斯就落下淚來。

    說罷，艾瑞克與丹提歐克擦肩而過，向著鐵碑走去。

    “他在這兒，”丹提歐克說。

    潑拉克斯用手掌根部揉了揉他的眼睛，他的淚水已經(jīng)流盡，只是如今仍沉浸在驟然降臨的驚喜帶來的恍然之中，一時似在天上云端，一時又似在河中隨波飄蕩。這兩日巨大的心理起伏，使得他實在難以緩過勁來。

    “帝國之拳的戰(zhàn)士，你好，我是第四軍團的戰(zhàn)爭鐵匠。”陌生的戰(zhàn)爭鐵匠隔著一副面甲，抬頭看他。

    潑拉克斯緩步跨上臺階，來到鐵碑下方，仰起頭，尋找著巴拉巴斯·丹提歐克的名字。

    太過相似。難道鋼鐵勇士彼此之間都這般相像？還是他已恍惚到會輕易將人認錯的程度？

    “等人，同時……我同樣來這里，尋找丹提歐克的名字。”戰(zhàn)爭鐵匠回答，壓下一聲咳嗽。熟悉感卷土重來，隱藏在話語的重音和尾音末梢之中。“還有犧牲者佐蘭。”

    第二大營營長頷首，走到丹提歐克面前，望著那個名字：“感謝您對他的照顧，丹提歐克。”

    ——

    “你好，戰(zhàn)爭鐵匠。”潑拉克斯挑選了最簡單的稱呼，并挪開視線，以隔斷那種縈繞糾纏的錯覺。

    那是一張衰老而疲倦的臉，布滿時間侵蝕帶來的皺紋，與戰(zhàn)爭帶來的傷疤，蒼白的頭發(fā)和胡子像因威特的積雪一樣，冰冷地襯托著那張面容。但他神情中的堅毅是那樣熟悉，銳利的線條賦予了這張面容生動的活力，與仿佛永不熄滅的鋼鐵意志。

    潑拉克斯深吸一口氣，說不出一個字。當(dāng)他最后找到丹提歐克的名字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和另一名鋼鐵勇士站得很近，就像他們所尋找的是同一個人的姓名似的。

    “不管怎么樣，我回來了，重新活到了今天。”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