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昏暗。密林中沒有白晝,黑夜與暮色永恒地相互狩獵、爭奪首位,重疊掩映的樹枝遮去每一縷恒星吝于賜予的陽光,如濾網般層層撈去金白的亮芒,只將與水汽和迷霧相融合的悶熱封鎖在叢林之內。 他睜著眼睛,視線透過因血漬而板結的毛發,看著濃重霧氣中的密林內涌動的每一絲氣流,從沉悶的風所不應帶來的顫動中,判別著這一件與他生命中曾遭遇的任何事件相比,都無法找到先例的嶄新狀況。 他不止一次地見過闖入這片森林的奇怪之物。 曾經有一次,一些表面閃爍著黑色的金屬光芒的生物進入他的領地,具有四條肢體,但只需要下方一對肢體就可行動,上方的肢體中則延伸生長出鋒銳的尖刺,有些時候附著方形的寄生物,寄生物的開口處可以向外噴出一道伴隨巨響的閃電。 當時,他伏低身體,潛藏在濃密的草叢所組成的天然厚重遮擋物之后,讓風帶走他的體味,以免驚動潛在的、被他所臨時標記的獵物。 他的頭腦中掠過一些無名的詞匯和跳動的符號,他不知道這些先天伴其誕生的東西是什么,他只是平靜地接受這些事物帶給他的答案和結果。 最佳的進攻時間將在右側第一片樹葉被昆蟲爬過一半葉脈的那個剎那,他需先從側后方將一頭獵物扯下它所騎的四蹄之物,他的手掌能輕易地隔著黑色的硬質阻隔層捏碎那多汁的新生物,讓柔軟的東西順著他扣進顱骨的手指向外溢出。 接著,他可以立刻襲擊側面的、前肢上寄生著方形火器的生物,這樣帶來的震懾足夠在接下來的若干個短暫呼吸中解除它們帶來的威脅…… 他穩定地呼吸著,等待時機,隔著野草觀察那些躍動的蹄子,時機已近,他的每一絲肌肉都做好完善的準備,能量和意志積蓄在他被上天賜予的完美身軀之中,等待著侍奉他的心智,以完成這次簡單的狩獵。在接下來的數個氣溫變化、光線起伏的短暫周期中,他將從它們身上奪取存活下去所需的精華。 昆蟲緩慢地在葉片上爬行,時機來到他的指尖。他將要向前飛撲…… 一個生物的雙眼從那些黑鐵的縫隙中露出,無目的地向周圍掃過。 在那雙鮮活的眼睛里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不同于他一直以來所捕獵的獵物的靈性,一種與他本人所接近,或者,同源的東西,存在于那對眼睛的擁有者身上。 一道突如其來的焦躁和遲疑突然抓住了他的頭發,將他死死拉在原地。某種全新的、陌生的東西毫無征兆地淌過他的血管,試圖將一些呼之欲出的事情急切地告訴他,但他茫然的大腦無法抓住這些快速閃過的事物,就像他力能斷石的手卻抓不起一捧泉水。 不,他的心智阻止了他,一種有別于生存所需的野性的東西正觸碰著他的思路,一些額外的判斷條件正在模糊地加入他的狩獵準則之中。他似乎不是被天生地打造成一只純粹的獵殺者,他迷迷糊糊地捕捉到這些流動的意識,那些黑鐵中的生物與他有一些共通的東西。 它們是什么? 他是什么? ——他究竟是什么? 沉浸在突然增加的思緒之中,他生命中第一次毫無理由地失去了狩獵的時機。他沉默地輕輕縮回他的藏身處,然后輕盈地順著寄生藤蔓攀上樹枝,等著它們離開他的領地。 此后,他一次也未襲擊這些各種各樣的渺小身影。他想不明白為什么,但他聽從本能的勸阻。 森林之中,氣流開始出現轉向,一些源自大地的嗡鳴觸及他所在的樹枝,他嗅聞著空氣中飄來的那股熱烘烘的古怪氣味,這并不好聞,就像一些巨獸的巢穴中會散發出的難聞熱氣。 這股氣味來自他近日所追蹤的全新的闖入者,這些生物和他之前屢次放過的獵物又有所不同。 它們更加高大,更加無所畏懼,在森林中不停制造喧囂的嘈雜吵鬧。引來一批又一批的捕獵者。 它們張牙舞爪,行蹤明顯,包裹在刺眼的亮銀鐵殼中,不時發出一陣陣大聲的怪叫和大笑,揮舞著嗡嗡作響的閃光之物,乃至一些刻著歪歪扭扭紋路的符號,輕松地用它們附加的閃光肢體將野獸處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