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陳晃的意思是:投降。 “今日,始知金銀之無用也!”陳晃喝完野雞蘑菇湯,指著簡陋的行在,“那里有大越的國庫,有朕的皇庫,金銀不下千萬,珍寶無算。可如今,竟然全無用處。” 陳晃進山時,不但搜括了所有的存糧,還帶走了國庫和宮中皇庫的金銀珠寶,以及重要的圖書典籍。 可金銀珠寶雖多,卻不能當飯吃,不能當鹽用,反而成了累贅。 事實上,就算在山林捕獵、采野果、捉蟲子吃,山中小朝廷也能堅持一段日子。起碼兩三個月,還是能堅持的。 然而,又有何益! 因為沒有糧食,民心已散啊。怪就怪怎么那么不小心,讓元軍奸細燒了最后幾萬石糧食。要是這批糧食在,那如今就局面就會好得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元軍有大量熟悉叢林的土司蠻兵和越奸軍,其戰術又無法破解。如此一來,山中朝廷遲早要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晚降不如早降。 僅看隔三差五就有將領和官員潛逃降元這點,就明白等待山中朝廷的會是什么結局。 其他不說,就是最后一支禁軍,因為缺糧也跑了幾千人。鄉軍更不用說。 哪怕在叢林,這仗也打不下去了。 陳晃站起來,看著云遮霧繞的山嶺,面帶譏諷的說道:“陳益稷做了監國,估摸還在等著忽必烈封他為安南國王。” “真是愚不可及。元廷花了這么多錢糧兵馬,前后三次南侵,怎么還會保留大越?必定是要廢國設省了。” “可笑陳益稷還做著大越之主的美夢。這樣也好,雖保不住大越社稷,卻能保住陳氏宗廟,不使祭祀斷絕。” 眾大臣聽到陳晃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都是心中有數。 “諸卿,你們和皇帝都降了吧。帶著金銀珠寶出山,起碼能保住性命和富貴。” 皇帝陳昑和僅存的文武大臣,立刻一起跪了下來。 “父皇,不能降啊!何至于此!” “太上陛下三思,不能降啊!” “太上陛下,微臣誓與大越共存亡,絕不言降!” 雖然眾人都清楚如今山窮水盡,降元或許是唯一的出路,但乍聽陳晃決定投降,還是第一時間勸止。 事實上,這不過是一個姿態罷了。君主要降,臣子竟不勸諫,于臣道禮儀不符。 “爾等無需多言,朕意決矣。諸卿輔佐朕多年,替朕分憂,如今還跟著朕顛沛流離,風餐露宿,朝不保夕,朕于心不忍。諸卿已盡臣節,就讓朕盡盡君道,也算是朕對諸卿的回報吧。”陳晃不喜不悲的說道。 “父皇……” “陛下……” 陳昑和眾大臣忍不住放聲大哭,悲慟無比。 陳晃的皇后宮妃,也都是哭聲一片。 誰也不傻,都聽出來太上陛下雖然決意讓眾人投降,可他自己卻不會降,而是要殉國了。 尤其是那些后妃,哭聲中都帶著恐懼,她們…害怕殉葬! “翰林待詔!擬旨!” “太上陛下,微臣,微臣……” “怎么,你敢抗旨?擬旨!” “諾!”翰林待詔含淚準備筆墨。 陳晃閉著眼睛說道:“罪臣,安南王晃,北向叩拜大皇帝陛下:罪臣乖戾,以小邦忤上國,敢逞兇頑,擅作福威,辜負大皇帝仁愛之心,有傷陛下寬恕之道,乃勞天兵再三征伐,以致生靈涂炭,此臣晃之罪也……” “……臣之罪,罪在不赦。今頓然醒悟,悔愧無極,非自裁謝罪,難贖臣愆。然臣之將死,其言也善。小邦之罪,罪在一人。斗膽懇請大皇帝陛下,贖他人之罪,千錯萬錯,罪臣一人當之…以陛下之仁,縱無罪臣遺請,也必寬恕越臣,善待越人…” 陳晃一邊說,眾人聽得一邊哭泣,最后哭聲驚天動地,振動山林。 這份給忽必烈的奏章寫好,陳晃蓋上安南國王的印璽,交給陳昑道:“你記住,你也要寫一份退位奏請。事已至此,你只能效仿瀛國公和東瀛郡公了。” 陳昑痛哭流涕的接過請罪奏章,“父皇,兒臣愿隨父皇一起殉國!” “癡兒,都說自古艱難唯一死,此言大謬也。死有何難,又有何懼。而留待有用之身,含羞茍活,忍辱負重才是真的難吶。” 陳晃嘆息道。 陳昑心如刀絞,只是俯首哭泣。大越完了,陳氏社稷完了,父皇殉國之心堅如磐石。這將來之事,該當如何啊! 陳晃突然冷不丁低聲問道:“你可知武成帝是誰?” 武成帝?那不是慕容垂么?陳昑很快反應過來,小聲道:“兒臣明白父皇的意思了。” 父皇是讓他效仿慕容垂侍奉苻堅故事啊。 “你知道就好。”陳晃拍拍兒子的肩膀,“你才弱冠之年,來日方長。天下之事,將來如何,唯天知之。” 陳晃說完,看著蒼翠的大山,語氣蕭瑟的說道:“大好南國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既然一別就難以相見,那朕就不別了,此處青山,正是朕埋骨之地。好冢,好冢啊。” “太上陛下!”群臣都是淚落如雨,可誰也無法再勸。 陳晃看著幾個梨花帶雨的宮妃,幽幽說道:“此處寂寞,你們幾個,就在此與朕千古相隨吧。” 幾個宮妃一聽,頓時眼前一黑,嚇得暈了過去。 三日后的五月二十四,陳晃沐浴之后,敬告天地祖宗,然后自縊于一株樟樹之上。 除了殉葬的幾個宮妃,還有五個大臣一起自縊而死,追隨陳晃殉國。 ………… 至元二十年五月二十九,陳晃自殺殉國后五天,辦理完喪事的陳昑,帶領幾十個文武大臣,以及僅剩的五千多一臉菜色的兵馬,來到山外。 已經投降元軍的安南地方官,立刻如臨大敵。在得知故主打算出山降元之后,這才松了口氣。 六月二日,陳昑一行來到古禮城,駕著象征投降禮儀的素車白馬,帶著金銀珠寶,正式投降元廷。 征南大將軍李洛,安南監國陳益稷,得到消息后一起出城受降。 李洛知道安南君臣早晚投降,卻沒想到這么快。看來,陳晃倒是個明白人。 站在安南君臣的立場,局面惡化到這種地步,的確晚降不如早降。早降還能有三分體面,要是晚了,可不好說了。要是被叛變的部將抓了投降,那面子就丟大了。 陳昑君臣看到古禮城感慨萬千,不勝唏噓。僅僅兩個月前,他們還是這里的主人。可是現在,已經鳩占鵲巢,物是人非了。 而陳益稷看見陳昑,也不禁心生得意。 大侄子,你們父子搶了本屬于我的皇位,現在如何呢?你父皇畏罪自殺,而你成了階下囚。 真是世事難料啊。 陳昑君臣看都不看面有得色的陳益稷,而是直接對李洛下拜。 “罪臣陳昑,向大皇帝陛下請罪!請大將軍代為稟明圣主!我安南,自此降矣……” 不久之前還是六百萬安南人之主的陳昑,此時拜倒在城外塵埃中,身子微微顫抖。他高高舉著象征人主權柄的印璽,以及冊簿,神色恭敬。 “大皇帝必知爾誠!”李洛大聲說道,“是否加罪爾等,尚待大皇帝圣裁,旨意未到之前,爾等須以待罪之身,暫且羈押。國主可有異議?” 陳昑道:“請大將軍轉奏大皇帝,陳昑并無異議,只待圣裁!”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