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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只說一事,西山水泥務(wù)業(yè)已與蘇州府定下契約,待開辦之后,先行為蘇州府提供水泥兩億斤,值銀九萬兩?!?
下頭哄然炸開!
好家伙,這西山水泥務(wù)還沒辦的就得了合同。如此看來,這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啊。
就聽那莊有恭又道:“不錯,這兩億斤只是先期用量。后續(xù)本府與水泥務(wù)定下文契,所產(chǎn)水泥優(yōu)先供應(yīng)我蘇州府,以造福鄉(xiāng)梓?!?
下人有人忍不住問道:“府尊,老朽敢問一句,這采買水泥的銀錢從何處來?”
莊有恭笑道:“放翁問得好。本府以河道左近灘涂、鹽堿地做抵押,自內(nèi)府借貸銀錢,用以采買水泥,雇請百姓。待河道整飭,那灘涂、鹽堿地自是成了一等一的圩田,到時計算價錢,發(fā)賣出去部分,說不得本府還會剩下不少?!?
下頭頓時嗡嗡聲一片,那莊有恭道:“還請諸位賢達四下告知,本府……乃至整個浙江,早已將荒灘、鹽堿、水澤等地盡數(shù)統(tǒng)計,若有人趁此之際圈占,那可就莫怪本官不客氣了。”
那放翁隨口道:“府尊說的是,若果有這般沒起子的小人,不消府尊動手,我等士紳定要讓此人身敗名裂。”
下頭的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就不曾停過。圩田啊,不拘是河田還是湖田,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田。江南地價騰貴,上等的水田十二兩,那灘涂才幾個銀子?百畝都未必能賣上十兩。
這整飭河道看似勞民傷財,可所得圩田盡數(shù)為官府所有,到時候轉(zhuǎn)手一賣,那可就是金山銀海??!
莫說是灘涂、鹽堿之地,便是那昆山,地價只怕也要飛漲!
只是眾人心下都有疑惑,整飭河道是好,可靡費的銀兩抵得上圩田所得?
不用李惟儉回答此問,有人便道:“那可是李財神!最善點石成金之術(shù)。想那京師水務(wù),所憑借的不過是打井之術(shù),這能值幾個銀子?又哪里比得上水泥?”
顧萬中在下頭敲邊鼓,說道:“在下曾問過李郎中,郎中曾言,這水泥混合砂石澆筑了,不數(shù)日便堅如磐石,不懼雨水沖刷,且價錢低廉。算算千斤才值銀四錢五分,這可比開山鑿石便宜多了?!?
樓梯上的李惟儉也不說話,與莊有恭對視一眼,二人隨即行將下來,到得主桌落座,優(yōu)哉游哉喝起了茶水。
過得好半晌,終于有人忍不住道:“李郎中,您可還沒說這水泥務(wù)的股子怎么個說法呢?!?
李惟儉放下茶盞朗聲道:“比照京師水務(wù)舊例,總股本三千萬兩,內(nèi)府與蘇州府總計占據(jù)六成,余下四成公開募股……嗯,先到先得?!?
下頭為之一靜,顧萬中清了清嗓子,只道他這個托該登場了??蛇€不等他起身呢,角落里便躥出個身形來,叫嚷道:“吳縣朱敏修見過李郎中,在下現(xiàn)在便能認(rèn)購三十萬股!”
顧萬中眨眨眼,緊忙起身道:“我顧家認(rèn)購二十萬股!”
得月樓霎時間成了菜市場,有老者輕飄飄砸下二百萬銀錢,有公子哥豪擲百萬眼睛都不眨一下。
坐著的巡撫王澍煥都快哭了,前年太湖泛濫,為治水患,巡撫大人四下走訪求告,不過湊了十幾萬銀錢用于賑災(zāi)。如今倒好,幾十、上百萬的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砸將過來,略略點算,這會子起碼湊了六、七百萬了!
這還是李惟儉有意排斥了揚州鹽商,倘若放開禁制,四成股子作價一千二百萬兩,只怕頃刻間便會兜售一空。
真真兒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年前朝廷商議江南改稻為桑,便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朝廷有意加重江南稅賦。巡撫王澍煥只道是無稽之談,如今看來,這江南士紳一個個腦滿腸肥,分明就是稅少了!
不過這有與他何干?做過這一任,總要遷轉(zhuǎn),待新黨巡撫接任,到時候有這些士紳好果子吃!
群情鼎沸,不少吵著現(xiàn)在就要認(rèn)繳,生怕過了今日李惟儉就會反悔。
眼見如此,莊有恭緊忙打發(fā)小吏搬來桌案,當(dāng)場簽下意向文書。其后大宴群閑自是不提。
匯聚而來的士紳哪個是為了酒宴?得月樓擠擠擦擦,實在安排不下。不少人便湊過來與李惟儉攀談一番,旋即打道回府。左右簽了認(rèn)購文書,又與李惟儉混了個臉熟,不怕其事后不認(rèn)賬。
這一日,便是李惟儉再矜持,也架不住四下勸酒。你一杯、我一盞的,喝到后來人事不知。莊有恭眼見如此,又見天色已晚,干脆便將李惟儉安置在了城中驛館。
轉(zhuǎn)過天來,一眾士紳尋了蘇州府衙門認(rèn)繳銀錢,李惟儉則揉著太陽穴回返蟠香寺。只略略休息,便帶著一眾人等登上了西山島。
資金要不了多少日便能到位,余下的便是招募人手,訂購機器,以及發(fā)六百里加急,請忠勇王趕忙派個主事、郎中來打理此事。
卻說這股子不過三日里便認(rèn)繳了三百萬兩有奇,李惟儉擬定了一份拆借協(xié)議,當(dāng)場借了一百萬銀子給莊有恭。莊有恭立馬將欠下的銀錢補發(fā)了,總算是將一場禍端消弭于無形。
李惟儉得了銀錢,自是大肆招募流民,一則用于西山島生產(chǎn),二則用于整飭河道。
江南民間富庶,可也有窮的地方,就比如昆山。李惟儉掃聽了才知,敢情此時的昆山外號叫花昆山。
為何這般說?實在是因著昆山低洼,但凡發(fā)水,周遭蘇松還不曾如何,昆山一準(zhǔn)兒被淹沒。
昆山境內(nèi),湖泊、河流就占了兩成,大閘蟹便產(chǎn)自此處,只是這會子還不出名。每年六月到九月,整個昆山起碼有大半淹沒在澤國里。如此,糧食只能種一季,桑、棉根本就沒法兒種,昆山百姓便只能跑到周遭蘇、松為人家做工。
前明時昆曲為何得以大行天下?蓋因昆山百姓活不下去,只得跑出去唱戲為聲,當(dāng)時稱為南戲昆腔。直到此時,才逐漸演變成了昆曲。
想招募勞工?去昆山就對了。這地方剩下的百姓并非不想出去,而是出去了也尋不到工去做。這還虧著上??h開埠,否則昆山百姓過得更難。
只七八日光景,蘇州府下發(fā)公文,昆山縣令親自招募,待聽聞月薪一兩包三餐,且壯男、壯女都要,昆山百姓頓時拖家?guī)Э诔魃綅u匯聚。
李惟儉仔細計算過,這水泥務(wù)用個三千人頂天了,余下人等,盡數(shù)發(fā)給蘇州府用于修塘。
待到四月下,第二批機器送到,西山島上水泥產(chǎn)量驟增,隨即逐漸穩(wěn)定在每日十六、七萬斤上下。
李惟儉換算一番,好似每日產(chǎn)量還不足二百噸,頓時哭笑不得。這產(chǎn)量連后世的小水泥廠都比不過,就這還發(fā)動了足足三千人。
如今要想增產(chǎn),可不是增加人手就能成的,須得造個真真正正的水泥廠。于是乎李惟儉每日早出晚歸,一連十余日盯在島上,將水泥生產(chǎn)各個步驟分割開來,找出能用機械增效的,設(shè)計機械圖樣,待盡數(shù)設(shè)計過了,緊忙六百里加緊送往京師。
與此同時,那水泥務(wù)四成股子盡數(shù)發(fā)賣,一千兩百萬兩銀子徑直將蘇州府庫房堆滿,莫說是莊有恭心下不安,便是巡撫都睡不安穩(wěn),緊忙派了標(biāo)營看護。
已是四月下,水泥務(wù)走上正軌,所產(chǎn)水泥不能久存,須得盡快用了。莊有恭又與李惟儉簽了第二份借款協(xié)議,拆借了八十萬兩銀錢,用于修葺太湖北岸石塘,以及各處支流。
那招募而來的昆山百姓頓時有了用處,蘇州四下開工,場面熱火朝天自是不提。
卻說這日李惟儉方才出得蟠香寺山門,迎面便撞見了一熟人。
李惟儉揉了揉眼睛,趕忙迎了上去:“梁郎中,你怎地來了?”
梁郎中哭笑不得,遙遙沖著李惟儉拱手:“李爵爺啊,王爺看過書信,隔天便打發(fā)下官趕赴蘇州。下官兩日到津門,十一日到松江,真真兒是片刻不得閑啊?!?
李惟儉心下納罕,卻不好言說。這水泥務(wù)看似美差,可梁郎中乃是忠勇王身邊兒的紅人啊,水泥務(wù)有個主事看顧著就好,派郎中……尤其是梁郎中,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且離了中樞,梁郎中職級不曾遷轉(zhuǎn),這等于是降了一級啊。
好似知曉李惟儉心下所想,梁郎中便道:“此番下官前來接任蘇州織造,順便看顧水泥務(wù)。昨夜下官方才進蘇州城,便聽李爵爺大展身手,旬日間便募集千萬兩銀錢,這可真是——”
梁郎中有口難言。前有京師水務(wù)、西山煤礦,轉(zhuǎn)過年來人家又辦了水泥務(wù),對于李惟儉,梁郎中是半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人家實學(xué)造詣頂尖,兼有點石成金之能,這等人物望塵莫及,又何談嫉妒?梁郎中心下暗忖,也就是年歲還小,錯非如此,只怕這位主兒早就被圣人納入戶部,以紓解朝廷歲用不足之難。
李惟儉恍然,拱手笑道:“梁郎中接任蘇州織造,這可真是可喜可賀啊?!?
別看蘇州織造只是正五品,與內(nèi)府郎中同級,可其卻有密奏之權(quán)。每旬一封書信,地理人文、風(fēng)聞物議,事無巨細上奏圣人。但凡在書信中提了地方官壞話,那地方官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因是江南三大織造這才無人敢輕易招惹。
二人略略寒暄,李惟儉邀著梁郎中回返寺中小坐,梁郎中卻道:“下官千里兼程,如今既到了蘇州,總要先看看李爵爺所創(chuàng)那水泥務(wù)?!?
“如此也好,那咱們就去西山島上瞧瞧?!?
當(dāng)下二人去到碼頭,乘了渡船朝著西山島進發(fā)。到得島上,李惟儉引著梁郎中走了一圈,先看過煤礦,又看過炸藥裂石,跟著蒸汽機帶動鍛錘將那石灰石粉碎,又送進碾子里碾成細粉,其后方才混合著黏土、碎鐵屑放進窯中煅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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