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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辭 第3章 賭注-《春秋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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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六。

    昨夜那場席卷整個涼州的大雨直到后半夜天快亮時才堪堪風停雨歇,大清早拉開屋門,陣陣泥土的芳香撲面而來,清新好聞。

    貧寒少年楚元宵在天蒙蒙亮時就起來了,或者說他昨晚其實整整一夜都沒怎么睡著。

    活了十多年,不算很長但也不算很短,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生活全在旁人的算計之中,并且一想到說不準此時就有一雙眼睛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盯著他,還在算計著怎么讓他凍餓而死,少年就覺得頭皮有些發(fā)麻。

    東邊山頭上太陽還沒升起來,小鎮(zhèn)的第一聲雞鳴聲也還沒有開始,十三歲的貧寒少年已經踩著那雙破舊的布鞋走出了院門,到鎮(zhèn)口那棵老槐樹下蹲了下來,目光就直勾勾盯著路對面那間破茅屋的屋門。

    他要開始等人了。

    腳上那雙破布鞋是老酒鬼生前沒有穿完的,家境貧寒,老人死了之后他也沒舍得扔,縫縫補補還能再穿一穿,雖然他歲數(shù)不夠導致那雙鞋穿在腳上來回晃蕩,但畢竟人窮志短,將將就就也還能湊合。

    對面茅屋里,躺在那張鋪了一層干草的破床板上的邋遢漢子侯君臣有些煩躁,不必開門他就知道對面那棵老榆樹下蹲了個小王八蛋!

    漢子一邊拽起那床破棉被把頭捂得更嚴實了一些,一邊嘟嘟囔囔罵罵咧咧,“狗日的小王八蛋!大清早的就不讓人消停!你他娘的倒是安安穩(wěn)穩(wěn)躺了一夜,老子還得半夜頂著大雨去鎮(zhèn)里的大街小巷敲梆子呢!”

    嘴上不饒人的侯君臣最后還是沒能頂住屋外那個小王八蛋盯著自己這間漏風又漏雨的破茅屋的執(zhí)著目光,翻來覆去最后只能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猛地拉開屋門朝著對面破口大罵。

    “小王八蛋你他娘的大清早的在這兒蹲鬼呢?!閻王爺催命也不是你這么個催法!就不能等老子睡醒了再來?”

    蹲在對面的少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倒是沒有料到自己只是蹲在這兒,那個漢子待在屋里連門都沒開就能知道的清楚,這個手段……

    不由的讓他對所謂的修行之人更好奇了。

    侯君臣打著哈欠拉著椅子罵罵咧咧出了茅屋,將椅子放在屋門外頭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朝著對面的少年招了招手,“有什么問題趕緊問,問完趕緊滾蛋,別他娘的耽誤老子睡回籠覺!”

    少年從樹下起身走到路對面,趁著那迷迷瞪瞪的邋遢漢子還沒來得及再次睡著,他站在椅子邊上趕緊問了他的第一個問題:“風雪樓是什么地方?”

    一貫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來的懶漢著實從未這么早起來過,困倦的要命,隱約聽到了少年的問題后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一個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一些,什么人都能殺一殺的江湖勢力,不算仙家門派也不是豪閥大族,但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敢惹他們。”

    “那請他們殺人需要什么條件?”少年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昨晚那個紅衣年輕人臨走前說想要他命的那些人花了大力氣請動風雪樓說明耐心不多了,所以他想知道怎么樣才能請動風雪樓?

    這個問題并不是單純的好奇,它本身能說明很多問題。

    更重要的是,為什么那個人明明是受人委托才來殺人的,然后隨隨便便就走人了?

    少年從沒有聽過見過誰家做買賣能如此隨意的,是不是能說明要他命的人至少沒有比風雪樓強?

    邋遢漢子侯君臣聽見少年的問題微微頓了頓,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復又閉上了眼睛,繼續(xù)嘟囔:“風雪樓不收錢,他們的每一任樓主繼任之后都會隨機往江湖上放出去數(shù)量不等的一批信物,想請風雪樓辦事就得拿著這些信物其中的至少一件才能登門,至于這個事情最終辦還是不辦,還得看風雪樓的心情。”

    少年豎著耳朵好不容易聽清了懶漢那含糊不清的嘟囔,隨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風雪樓怎么聽起來好像不是很靠譜的樣子?但好像又莫名讓人覺得帶著某種不太好形容的霸道!

    昏昏欲睡的侯君臣久久聽不見少年問出第三個問題,破天荒睜眼看了眼少年,皺了皺眉之后淡淡道:“天下勢力,包括山下江湖和山上仙門,幾乎所有有些本事的勢力都包括在內,按照本事大小共分九品,一個品階之內又分上下二層,九洲之內除了一個超品的臨淵學宮不在九品之內又掌管階品晉升外,三教是僅有的三個一品,再往下二品到九品各有位分,你眼前的這個風雪樓位在三品上,但江湖上有個私底下廣為流傳的說法認為那個古古怪怪的神秘木樓其實有進入二品的能耐本事,只是不知為何他們一直沒有向臨淵學宮那邊提過要升階品的意思。”

    站在一邊的少年聽得認真也很敏銳,聽完這段解釋之后精準抓住了兩個字:“幾乎?”

    “不在這九品內的即為不入流,既非不入流也不愿在九品內的……”邋遢漢子話頭一頓,睜眼看了眼少年,道:“我不太方便與你明說,總之不會太多,不超過一手。”

    侯君臣不知道是有所顧忌還是什么原因,沒有明說某幾個山門的名姓,一帶而過之后他又再次閉上眼,話題也重新說回了風雪樓。

    “風雪樓的信物,在外面的江湖上屬于是一物難求!想要你命的人既然能請動風雪樓就已經很能說明那伙人本事絕不會太低!另外雖然昨晚來的那位說了,委托給他們差事的人已經當場自殺了,但我估摸著他們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幕后事的,而且看樣子下這個委托的人應該實力不弱,即便不會比風雪樓強也不會差太多……實際究竟孰高孰低,尚在兩可!”

    “風雪樓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耳朵很靈手段很高,但是這個“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讓他們自己出手無礙,以保證那“手段很高”四個字,如此一來這買賣也就能做得更長久。”

    漢子看了眼少年,道:“你要想想這個中的邏輯。”

    “所以你如果要防著人家來取你狗命,最好是現(xiàn)在就開始想辦法修行,增長實力預備自保的手段,更好的辦法是再找一個足夠高大且厚重的靠山,否則你就離去見真正的閻王爺?shù)臅r間不遠了。”

    少年定定看著閉眼打瞌睡的漢子欲言又止。

    那懶漢侯君臣這一回連眼睛都沒睜,直接懶洋洋擺了擺手,“別打老子的主意,我就是個只想茍命的鄉(xiāng)下更夫,沒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那樣的人手底下護住你,更沒有什么東西能教給你的!”

    他說著話,晃晃悠悠從竹椅上起身準備回屋補覺,進門之后又突然停住腳步,從屋門里探出個頭來:“你倒是可以再等兩天,估摸著過些天會有外鄉(xiāng)人來鎮(zhèn)上收徒,你到時候可以踅摸踅摸,要是運氣夠好的話也說不準能碰上個機會,但記得到時候別瞎了狗眼就行。”

    漢子說罷就準備關門,又突然頓住,然后大睜開眼瞪著少年罵道:“趕緊滾蛋!再敢打擾老子清靜,不用他們來取你狗命,老子先把你狗日的頭給擰下來!”

    嘭地一聲,侯君臣說完就直接甩上了茅屋門。

    幾乎下一刻,少年就聽見了一聲重物砸在床板上的巨響聲,他咧了咧嘴,這老光棍怎么就不怕他一下把這搖搖欲墜的茅屋給震塌了?

    ……

    后來的幾天,聽勸少年楚元宵每天一得空就會坐在鎮(zhèn)口的那棵老槐樹下,有人經過就看看人,沒人經過就抬起頭研究研究那口常年掛在樹杈上的大銅鐘。

    他自小喜歡坐在鐘下,有個發(fā)現(xiàn)一直沒有敢告訴過旁人,就是那口銅鐘里面有字,而且好像他每次過來看都會發(fā)現(xiàn)那鐘里頭刻的字都不太一樣。

    雖然少年并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但他就是能看出來不一樣。

    少年最開始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的時候有些震驚,后來他又留了個心眼兒仔細觀察過旁人,但是好像他們偶爾坐在鐘下抬頭看時都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也不知道是沒有發(fā)現(xiàn)那字有變化,還是發(fā)現(xiàn)了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只是少年有時會暗暗思量,這玩意兒還能叫沒什么問題嗎?

    大約在少年問完了那個邋遢漢子之后又過了三四天,天天得空就坐在鐘下的少年終于看到了許多陸陸續(xù)續(xù)而來的外鄉(xiāng)人,從東邊那座蟄龍背山下的官道上繞過來進了他們這座鹽官鎮(zhèn)。

    當然,幾乎所有進入小鎮(zhèn)的外鄉(xiāng)人都會在第一時間看到鎮(zhèn)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樹,還有那口陳年大鐘和鐘下少年。

    有人會主動上來搭話,也有人漠視少年的存在,然后徑直從路口經過進入小鎮(zhèn),去往各自的目的地。

    這些人前前后后大約近百,少年一貫記性好,看一眼基本就都能記住,但真正讓他印象深刻的大概只有那么三四伙人。

    這伙人里最先進入鹽官鎮(zhèn)的是一行三人,路過那棵老槐樹和樹下坐著的小鎮(zhèn)少年面前時,都是從寬闊官道的另一側遠遠繞過。

    為首的那位中年美婦人妝容精細、錦衣華服,看著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夫人,走在她旁邊的少年同樣一身富貴,看面相應該是跟貧寒少年差不多大的年紀,這一大一小兩人該是一對母子,似乎正在交談什么事情。

    從官道那一側路過少年身前時,那個富貴少年輕描淡寫看了眼貧寒少年,眼神淡漠,既沒有高看也沒有低看。

    貧寒少年莫名覺得自己在他眼里大概跟路邊的石頭差不多……

    母子二人身后還跟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嫗,看向那母子二人時面色和暖,轉頭看向挑著扁擔的少年時,眼神中則帶著一股輕蔑。

    低下頭看著自己鞋尖的貧寒少年沒再敢仔細抬頭去觀察這些富貴行人,只是在心里默默估計著那老婦人大概是這富貴母子二人出門遠行帶出來的傭人,就像鎮(zhèn)上大戶人家的那些富貴人物們出門來時是一樣的。

    在這當先而入的三個外鄉(xiāng)人之后,讓他同樣有印象的也是一行三人。

    一個滿頭白發(fā)寬袍大袖的瘦高老人當先而行,身后跟著的一男一女都不超過二十歲的樣子,樣貌出眾,勁裝長衫,英氣逼人。

    那個年輕男子腰間掛著一柄帶鞘的無穗長劍,一手自然握住劍柄,走路時身姿挺拔,目不斜視。

    與之并肩跟在老人另一側的少女則跟那男子剛好是截然相反的走路方式,一身紅裝,一柄長劍背在身后,劍首連著一對朱紅劍穗,這少女長相極美,朱唇點絳,眉黛遠山,白玉無瑕,走起路來蹦蹦跳跳,掛在她身后的劍穗就會跟著來回晃動,靈動活潑,相得益彰。

    老人走到小鎮(zhèn)少年身前不遠處時突兀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眼同樣看著他們的少年后先是笑了笑,然后才用河西方言主動與少年交談:“敢問小兄弟,此處可是鹽官鎮(zhèn)?”

    貧寒少年并沒有料到這些外鄉(xiāng)人還會與自己搭話,更沒想到那老人的方言說的如此地道,有些愕然地抬頭看了眼老人,再看看老人身后那一對同樣打量自己的年輕男女,有些赧然地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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