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辭 第4章 短志-《春秋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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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五方亭的時候,少年剛從那位說書匠的書攤前經過,姓路的說書先生還笑著跟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少年趕忙也跟著點了點頭,與人回禮。
結果還沒等他打完招呼走出去幾步,迎面就碰上了一個姓趙的少年,錦衣玉帶,富貴逼人。
這個趙家少年郎全名叫趙繼成,他爹趙裕是小鎮上除了那柳朱陳李四大姓的家主以外最有錢的次一等財主中最拔尖的一個。
只可惜趙家發家的年月不算久遠,也就是在趙繼成他爹這一輩上才算正經脫出泥腿子的行列,所以趙繼成這家伙雖然錦衣玉食不愁吃穿,但在如大姓柳氏的嫡子柳清輝、還有朱氏的嫡子朱禛等那一伙富貴公子眼里,他們趙家就只能算是個暴發戶,他趙繼成也就是活脫脫一個“窮兒乍富脫不了泥相”,不受待見甚至比楚元宵這個頂著個天煞孤星名頭的純粹泥腿子更甚些許。
畢竟貧寒少年那命硬克人不償命的名頭好歹是有些唬人的,可他趙繼成卻就只有站著挨欺負的份!
楚元宵眼看著那趙家子故意堵住自己的去路,也沒有打算輕易放自己過去的意思就有些頭疼,他一直不是很明白這個趙繼成為什么總愛跟他過不去,從小就是。
他好像也不怕他那個天煞的名頭……有事沒事路上遇見就總愛尋他的晦氣!
貧寒少年有時候閑著沒事的時候也會細細琢磨自己到底哪里得罪過這個同齡人?
但想來想去也就只想到過一件事算是個由頭,而且還不是自己故意的,只能算湊巧碰上他出丑而已,可那也早都是過去六七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少年記憶力一貫很好的話絕對早都想不起來了。
當年老酒鬼剛剛過世的那段時間,鎮上大戶柳氏那邊放出消息說是要花錢收上好的磨刀石去涼州城那邊賣,鎮上誰家有這樣的石頭都可以拿到柳家大宅后院的偏門那邊去換錢。
這個買賣,小鎮上有手藝和有正經營生的人都不太看得上,但彼時四處踅摸光景吃一口辛苦飯的貧寒少年卻極愿意天天走出鎮子西口三里地去一座名為“金柱”的石崖那里搬花崗石。
他剛開始也分不清什么樣的石頭算得上“上好”兩個字,就只管瞧著那些模樣周正的石塊往回搬,后來搬得多了才大概能看出點門道,知道了大約什么樣的石頭容易受待見。
那時候少年年少腿短,每趟搬不了兩塊,每天走不過來回兩趟,但貧寒少年搬石頭搬得樂此不疲,畢竟但凡那位柳氏胖管家能瞧上一塊他搬來的石頭,他就能立馬換到實打實的銅板在手里!
這對于往日只能上山撿柴或是去鎮北的玄女湖那邊摸魚但其實換不到幾個錢的貧寒少年來說,這可是個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好買賣!
只是柳家這收石頭的買賣也僅僅做了幾個月就不做了,這還讓少年可惜了好久。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有次少年搬著一塊好不容易挑出來的四方四正的石墩從柳家大宅正門所在的清水街上路過,在拐角處正巧碰上那位柳家小少爺柳清輝跟朱家的小少爺朱禛倆人帶著一幫家仆將那個彼時也還是孩子的趙繼成擠在墻角,言語難聽,指指點點。
見到抱著石頭過來的貧寒少年,那兩個富家少爺暗罵了一聲晦氣,然后就帶著人離開了,而彼時被擠在墻角里手足無措的趙家孩子也還年幼,紅著一雙眼睛雙手緊緊攥著衣角,一言不發,遠遠看著確實也挺可憐的。
他同樣也看了眼還抱著石頭一臉迷茫的楚元宵,然后就跑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趙繼成再碰到他這個同齡人時就總是沒有好臉色,也不會好好說話,而且多少年如一日就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
此刻,在五方亭邊堵住楚元宵去路的趙繼成才不管他面前的貧寒泥腿子在想什么,只是雙臂抱胸好整以暇看著他,一臉譏諷道:“姓楚的你這又是準備去收誰的命了?我們鹽官鎮屁大點地方,可經不起你如此禍禍啊!”
貧寒少年有些無奈,每回見面第一句話都是這同一句,他都已經懶得反駁了。
趙繼成將少年的表情看在眼中,如出一轍的無趣,從沒點有情趣的反應,但他也沒有要罷休的意思,繼續譏諷道:“我聽說像你這種命格的人就適合去那楚館青樓勾欄火炕去當個大茶壺,命硬扛造不說,說不定還有機會一飽眼福不是?”
說到這里,這個嘴損的不是一星半點的趙家子又笑瞇瞇道:“我估摸著就你這個名聲這輩子都別想著能討個媳婦過日子了,去涼州城里當個大茶壺說不定還能有機會找個年老色馳賣不出錢來的老女人搭伙過日子,人家過癮你也不用花錢,一舉兩得嘛!”
趙繼成打量著少年的表情,像是恍然大悟一樣突然笑道:“哦對了,你看這楚館青樓四個字是不是跟你本身就很有緣?是不是就很襯?”
楚元宵原本只是靜靜聽著,并沒有打算回嘴的意思,他一直覺得這個趙家子很無聊,有吃有喝日子不愁,家里慣大的孩子可能都這樣幼稚?
可當那趙繼成說出那最后一句的瞬間,貧寒少年臉色陡然陰沉下來,眼神冰冷上前兩步一把揪住姓趙的衣領,冷冷道:“趙繼成,我不想跟你有沖突是因為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承認自己一直都活得很不容易、很小心,我也很怕妨礙到別人,怕招人嫌,怕別人當著我的面指指點點,害怕的理由有很多……但這并不代表你可以拿我的家人姓氏開這種玩笑!”
他攥著對面衣領的拳頭又緊了緊,語氣很硬但聲量刻意放低了些只有兩人能聽到,“你從來都不愿意別人提到你爹的瘸腿,也不愿意別人說你娘癡傻,這些我不是不知道!可以前不管你怎么找我的茬我從來都沒有還過嘴,任你高興!但到底是什么讓你覺得你說這種話我都不會還手的?我是不是命硬克人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證如果動手打架的話,你連趴在地上找牙的機會都沒有,不信你可以試試!”
被突然揪住衣領的趙家子不知道是因為喘不過氣還是因為別的什么,臉色在一瞬間憋得漲紅,半天訥訥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雙手使勁想要把楚元宵那只手從他的衣領上扯下來。
可惜他力氣不夠大,掰不過那個從小上山下河搬石頭背柴火的貧寒少年,最后仍舊是努力半天,毫無用處。
楚元宵看著他那漲紅的臉色和漸漸開始有些慌亂的眼神,突然覺得很無趣,微微放緩手上力道,低聲警告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總愛跟我過不去,但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拿我的家人開玩笑,雖然他們不在了,但我還沒死呢!”
說罷,貧寒少年一把將那趙繼成推到一旁,然后冷著臉從他面前經過,往鎮西的云海間那邊走去。
被推到路邊的趙家子看著那個泥腿子一步步走遠,臉色一點點由紅轉青,再由青轉黑……
過了好一會兒,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砰砰直跳的心緒,卻在轉過頭時碰巧看見那個坐在書攤后竹椅上捧著一把精致小巧的茶壺喝茶的說書匠正饒有興致看著他!
趙家郎在這一瞬間臉色變得難看得不能再難看,他惡狠狠瞪了那說書匠一眼,然后一句話都沒能再說出口,直接轉身跑開。
書攤后,姓路的說書匠看了眼那個狼狽的趙家少年,又看了看已經走遠幾乎看不見背影了的姓楚的孩子,微微笑了笑,低聲喃喃道:“是誰說倉廩實則知禮節?又是誰說的人窮志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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