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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他沒記住那小孩的名字，昨晚上黑燈瞎火的，他連臉都沒看清，只記得手電筒光下她的驚慌繚亂。何況她是方隨寧的同學(xué)，方隨寧沒有性別，四舍五入一下她同學(xué)也沒性別。

    同樣的話在到了樂隊排練室時，也被拿出來玩笑了一通。

    玩樂隊的都是窮逼，高檔的地方租不起，破居民樓怕擾民，便在那種老式小區(qū)里找了個平房倉庫當(dāng)排練室。見方的三十幾平大開間，里面堆滿了電線、樂器、煙灰缸和泡面盒。

    向斐然到時，主唱正三截彎地倚著門框抽煙。他眼尖，從擋風(fēng)玻璃前覷到了兔子，咬著煙含含糊糊一聲笑：“喲，大少爺談戀愛了？”

    兩人自小相識，向斐然懶得多話，淡聲：“滾。”

    窮逼的樂隊換成員像換抹布，近期又加了新成員，還沒打過照面。趁人齊，主唱回頭往門里吼一句：“出來接客！”

    過了會兒，出來兩只更萎靡不振的鵪鶉。其中一只向斐然認(rèn)識，是吉他手，也是主唱的表哥。貝斯手是新招的。

    主唱一歪大拇指，吊兒郎當(dāng)?shù)刈鹘榻B。說到向聯(lián)喬的身份職務(wù)時，貝斯手臉色明顯一變：“撲街啊，怎么跟我們他媽的三個喪逼玩樂隊？”

    主唱和吉他手都狂笑起來，向斐然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煙，勾了勾唇：“他開玩笑的。”

    貝斯手一想也是，什么破樂隊啊，要外交大使的孫子親自玩？立刻信了。

    其實他們幾個都是學(xué)生，靠駐場演出賺點外快，向斐然平時做課題很忙，因此從樂隊正式成員里退了，算是編外。

    他們的歌是吉他手寫的，總自詡滾石遺珠，實際上一唱就被酒吧顧客投訴。半個月前主唱腦子犯抽，跟顧客杠上了，連唱兩首原創(chuàng)，被人拔了插頭。主唱且美呢，說“yoyo    what's    up    那我們就來一場不插電——”

    被連人帶包丟了出去。

    向斐然帶了新的商演邀約過來，剩下三人感激涕零豪情頓生，約定從下周起每周演三天，每次三小時。

    “你住哪兒？”主唱湊過去給他點煙，問，“冇計，還是老樣子？”

    住山里多少有點來回不便，學(xué)校那邊又沒有打留宿申請，假期有演出時，向斐然就在排練室打地鋪。

    得到肯定答復(fù)，三人良心上線，將烏煙瘴氣的排練室收拾了一番，好歹將煙灰酒瓶和泡面盒扔了，再噴了一斤能熏死駱駝的空氣清新劑。

    搞完一切還早，幾人去臺球室開了張臺。主唱杵著桿子坐在高腳椅上，一邊等開球，一邊叼著煙問那粉紅兔：“成沒成？還是在追著？”

    臺球室烏煙瘴氣人聲喧鬧，向斐然俯下身，桿頭對準(zhǔn)白球，在清脆的擊球聲中漫不經(jīng)心道：“隨寧同學(xué)，名字沒太記住。”

    主唱服了：“沒記住你就給人跑腿？”

    向斐然被他煩得不行：“行了，她是男的。”

    -

    十佳青年在臺球室抽了五支煙賺了兩千賭金時，商明寶和方隨寧乖乖找了一下午的課題。

    夏令營需要交課題報告，沒有具體規(guī)定，由學(xué)生們自己提交選題。說得煞有介事的，其實不過是找個由頭讓他們自己玩。

    兩人天馬行空，一會兒說研究粉圈，一會兒說對比香江兩地青少年的流行文化，找來找去，都覺得很沒意思。

    方隨寧支棱起來：“要不然讓斐然哥哥帶我們壓標(biāo)本、認(rèn)植物？”又趴回桌子上：“算了，狗東西不會搭理我的。”

    他早上還威脅她說月見草的賬算她頭上，因為商明寶是她的客人！離譜！

    “他是學(xué)什么的，這么懂植物？”商明寶問，心里掠過了一絲奇怪的念頭。昨晚那人，似乎也在研究花草？

    “學(xué)生物的，但他興趣方向在植物學(xué)。”方隨寧隨口一句：“他爸，也就是我那舅舅，也是學(xué)生物的，還是清華博士呢。”

    兩人無所事事，直消磨到晚飯時間。

    向聯(lián)喬問了兩人的課題打算，方隨寧腆著臉問：“外公，要不你跟斐然哥哥說一聲，讓他帶我們。”

    向聯(lián)喬早看穿她的把戲，不動如山：“這是你自己暑假里最后一件大事，應(yīng)該你自己想辦法。”

    方隨寧噘噘嘴。向聯(lián)喬又轉(zhuǎn)向商明寶，話語很含蓄：“如果做植物課題，也許要爬山，你吃不吃得消？”

    他臉上總有儒雅笑意，但經(jīng)年的威嚴(yán)又從氣場里透出，商明寶面對他稍有些拘謹(jǐn)。向聯(lián)喬便拄起拐杖：“等你用完餐后，到書房來找我，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向聯(lián)喬的書房在三樓，不算特別大，但氣氛厚重，幾千冊藏書都有明顯的翻閱痕跡，書脊上印的文字五花八門。

    商明寶進(jìn)來時，他正伏案給學(xué)生的專著寫前言，藍(lán)色墨水瓶蓋子開著，一支樸素的英雄鋼筆搭在劃了線的簿子上。

    “你爺爺給我來過電話。”向聯(lián)喬不怎么寒暄，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心臟不好，你要過來，其實你爺爺和父母都很不放心。”

    商明寶沒料到這一層。轉(zhuǎn)念一想，爺爺交游廣闊，向聯(lián)喬又是大學(xué)教授，兩人有交集也屬正常。

    她馬上會意了剛剛飯桌上的一問：“您擔(dān)心我身體吃不消？不會的，只要不劇烈運動就好。”

    “我看你平時也不吃什么藥？”

    “會吃一些輔酶，有一些藥副作用明顯，所以沒特意吃。”商明寶有問必答，驕傲地說：“我今年只發(fā)作過兩次哦。”

    向聯(lián)喬被她逗笑：“你知道你媽媽為什么讓你過來？”

    商明寶點點頭：“心臟病不是關(guān)我的塔，她不希望我當(dāng)長發(f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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