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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雖如此，但南弦依舊感覺不安。

    阿翁以前就是太醫(yī)院副使，見過多少因診治不力，問罪下獄的例子。尤其為宮中貴人看診，腦袋時刻別在褲腰上，阿翁曾說過，寧做游醫(yī)不做御醫(yī)，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這句話。

    如今要讓她為后妃診脈，她不免感到心驚膽戰(zhàn)，但想推脫，恐怕也很難。

    她抬了抬眼，望向?qū)γ娴娜耍谴┲苯觼硐蛘模浅嗌拇罂凭c羅上覆著輕薄的皂紗，黑色經(jīng)緯間滲出絲絲縷縷的紅來，很好地平衡了他臉上的少年氣。

    不知怎么，她總有一種感覺，這少年的皮囊下藏著一個老練的靈魂，仿佛一切悄然的變化，都與他息息相關(guān)。

    然而要指責(zé)，卻又無從說起，她望著那雙眼睛，那眼眸里清輝閃耀，半點不帶算計的成分。

    她泄了氣，“我是個閨閣女郎，醫(yī)術(shù)上略知皮毛，何德何能入宮為貴人娘子們請脈。再說若有大癥候，不是有太醫(yī)局的醫(yī)官們嗎，怎么想起我來。”

    神域略忖了下，輕聲道：“阿姐，我料陛下不是想讓你治病，不過想為娘子們調(diào)理身體。若還有望，能夠懷上一兒半女，自己的兒女總是更貼心，后繼有人了，就不必擔心老臣們逼他過繼子嗣了。”

    南弦覺得愈發(fā)棘手了，“后宮那么多位娘子，一個都不曾有孕，是娘子們身子都不好嗎？”

    只差說出來，是圣上自身的問題了。

    說完怔了下，見對面的神域訕訕地，南弦頓時難堪不已，干笑了兩聲道：“小郎君，吃茶吧。”

    兩下里呷了幾口茶，神域放下杯盞道：“其實阿姐不必慌張，還是尋常式樣診脈就是了。我不懂醫(yī)理，但我料想總有萬無一失、穩(wěn)妥為上的辦法。再說就算開方子，也會經(jīng)過太醫(yī)局查驗，若是有差錯，不必阿姐一人獨自承擔。”

    南弦嘆了口氣，她這人一直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并不愿意和宮中有什么牽扯。現(xiàn)在無端陷進去，暫且無法脫身，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姐……”

    她思緒紛亂時，忽然聽見神域喚了她一聲。

    南弦抬起頭來，“怎么？”

    “若是能夠，盡量為宮中娘子們醫(yī)治吧。”他緩聲說，“我也盼著圣上能有后嗣，如此我的命，大約就能保住了。待阿姐為娘子們診斷過，倘或需要請圣上的脈，阿姐也不必擔憂，我想圣上為了后嗣，不會諱疾忌醫(yī)。”

    南弦若有所思地望住他，“你是不是還有心里話，不曾說出來？”

    他避開了她的視線，權(quán)衡良久，終于道：“我在建康沒有根基，宮中雖有耳目，也不能全數(shù)托付。阿姐與他們不一樣，我與阿姐有深交，我的艱難阿姐親歷了，知道我若不能知己知彼，則將來難逃與我阿翁一樣的下場。所以我很想讓阿姐入宮行醫(yī)，從后宮娘子直至圣上，洞悉圣上龍體的每一寸變化。”

    他終于把他的目的說了出來，南弦心里的猜想得到了應(yīng)證，他自己也松了口氣。

    “所以你是有意將我舉薦給圣上的，是嗎？”

    他悲戚地點點頭，“是，阿姐不要怪我。”

    南弦當然生氣，覺得這孩子心機深沉，深不見底。

    但轉(zhuǎn)念再想想，他說的不無道理，人求自保是本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自己有時自負，也曾有懷才不遇的遺憾。若是真能為圣上皇后看診，那么女醫(yī)這項事業(yè)，算是做到巔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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