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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忙差不多忙了多半天，等看到整飭一新的廚房時，單勇臉上露著微微的笑容，多少有點成就感的意思了。等鑲好了窗戶，看到那斜斜的危墻，又有點看不過眼了，干脆，叫了伙快放學(xué)的娃娃，齊心合力，嘩聲推倒，霎時灰塵彌漫了一大片。

    這一亂，單長根可坐不住了，奔出來喊著：“嗨嗨，你搞破壞呢？”

    代校長一訓(xùn)，一群鄉(xiāng)村娃娃四散奔了。

    “叔啊，這危墻遲早要倒，別那天把誰家娃娃砸一下子，你拿什么賠人家呀，還不如早點修呢？”單勇道，捋著袖子，清著舊磚。

    “那干吧，反正你實習(xí)的，也不用給你開工資。”單長根一聽此言，倒也持無所謂的態(tài)度，回走了幾步，把他那輛破自行車推出來準(zhǔn)備回家時，喊著單勇道：“勇啊，下午鎮(zhèn)教委打電話說，還要有幾個來實習(xí)的，你瞅空把教學(xué)樓三樓騰個房間。”

    “叔，你真把我當(dāng)民工使喚呀？”單勇哭笑不得問。

    “不但當(dāng)民工，他們都來了，還得當(dāng)大師傅，我看呀，你當(dāng)大師傅比當(dāng)老師強(qiáng)。”單叔蔫了句，一推一挎上車，走咧，把單勇留在身后傻眼了，邊走單叔還喊著：“早點回來，做飯啊，你嬸做的還真不如你的手藝。”

    叔還真不拿咱當(dāng)外人，自打第一天來給亮了點手藝做了份削面，叔家就訓(xùn)著上嬸了，丫的老娘們掇哄了我一輩子，你看你做的飯跟勇娃的比比，簡直是豬食……這點連嬸也不生氣，凈夸侄子做得好呢，不愧是開飯店的出身。

    看著叔叔單薄佝僂的身子跨著自行車消失地村路上，單勇郁悶了會，又莫名地笑了，這學(xué)校、這學(xué)生、這老師，處處都讓人哭笑不得，這位本家叔師范畢業(yè)在這兒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已經(jīng)徹底和這里溶入一體了，就出了門，你把他當(dāng)放羊的、趕驢的都有可能，就是看那樣不相信還是位人民教師。

    有些地方能富到你無法想象。而這里，窮也窮到你無法想象，單勇看著視線之中的大山、梯田、壟地和座落在山間的村落，反而覺得自己有點多事了，這本來就是一個和諧和與世無爭的環(huán)境，何必要用城里人的眼光來看待它和試圖改變它呢？

    不需要改變，也許僅僅需要改觀那么一點點。

    單勇附身坐下來了，清著舊磚，不大會清理出了三分之一，提水、調(diào)泥、摻石灰，準(zhǔn)備趁著天黑之前壘起兩三層來，這樣的話兩天功夫就能完成，省得明天上學(xué)那些野小子搬走亂扔一氣。對于這位本家叔單勇其實打心眼里是尊敬的，水平不一定怎么樣，可人品肯定沒錯，幾年前家里生意折了本，沒等開口，這位本家叔拿著工資本就進(jìn)城送錢了，親戚里，倒是這位不怎么親的走得最近、也走得最勤。有時候人情不一定是錢能還上的，說到這兒實習(xí)，更多的心思是想幫著這位本家叔多少干點活。

    一層、兩層，齊刷刷地起來了，響馬寨家里修房子的時候單勇添了三個月小工，這點活計倒學(xué)得不賴。壘到第三層一半的時候，單長根騎著那輛破自行車又回來了，老遠(yuǎn)喊著單勇道：“勇啊，來不及了，你趕緊停了手里的活，把房間給拾掇出來，人要來咧。”

    “誰呀？實習(xí)的，師范的還是潞院的？”單勇問。

    “不知道……你管誰呀？趕緊給收拾，要不沒地方安排，鎮(zhèn)教委主任親自來送來了，今年都發(fā)羊羔瘋了，凈往這鬼地方跑。好多年了，就見走的，沒見來的。”單長根支著自行車，不理會了，回辦公室換上了那身肅穆的教師裝，也就像中山裝差不多，出門時小心翼翼地提提領(lǐng)子，往口袋上別上一支鋼筆，這是在這里唯一在彰顯自己身份的衣著和打扮了。

    單勇看著本家叔這老派的作態(tài)，又心酸又可笑，逗著叔叔道：“叔，都是實習(xí)的，你一碗水端得太不平了吧？憑啥一直是我干活。”

    “誰讓你是我侄涅？再說你不干，那不得我干嗎？”叔叔給了個無可辨駁的理由。

    單勇笑了笑，爭分奪秒地把第三層壘完，好洗洗去收拾房間，潞州市兩所師范、一所潞院，每年實習(xí)生都不少，但像這種偏遠(yuǎn)山區(qū)，多數(shù)是師范的學(xué)生來，要是多幾個伴，倒也不錯。

    壘完最后一層的時候，車來了，單勇停下手了，看著兩輛車沿著村路駛近學(xué)校了，一輛破舊的五菱面包，而另一輛卻讓單勇看直眼了，是輛別克商務(wù)車，很面熟，好像在學(xué)校見過，單長根笑著迎上去了，五菱車?yán)锵聛淼乃氖鄽q的中年人看樣是教委主任，握著手，遞著煙，而商務(wù)車?yán)锍鰜淼娜司妥寙斡驴粗毖哿恕?

    第一位，系主任王恒斌，第二位，班主任任群老師……下車?yán)铮磫斡碌难酃饧扔袕?fù)雜，又有可笑。

    這驚訝還在后頭，再下來是司慕賢，后面跟著他的曖昧女友劉翠云。司慕賢笑著向單勇招手，驚訝更大的是，接下來是王華婷，下車接著車?yán)镞f出來東西，遞東西的是班長丁一志，王華婷下車時，仿佛沒有看到院子里單勇一般，和任群老師站在一起。最后不用說單勇也知道是誰……天雷來了，從車上下來，雷大鵬賊忒忒看著單勇竊笑，指指點點和眾人說著什么，笑了一番扯著嗓子喊著：“蛋哥噯，你咋來這兒當(dāng)民工來了？”

    “哦，你們認(rèn)識啊，這是我侄，也是我叫來實習(xí)幫忙的。”單長根瞅空說了句。

    “認(rèn)識，認(rèn)識得不能再認(rèn)識了，嘎嘎……”雷大鵬謔笑著道了句，聽得系主任、班主任和教委主任寒喧沒啥意思，徑直進(jìn)了學(xué)校的院子，東瞅瞅、西望望，走到了單勇面前，饒有興致地看著，單勇彎腰，他也彎腰、單勇轉(zhuǎn)身，他也扭頭，比膠皮糖還黏，洗罷了手，單勇故意說著：“二雷，哥想清靜都躲不過你……提前告訴你啊，這地方可是要吃沒吃、要玩沒玩，你還甭想找樂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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