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29節-《艷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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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問:“這玄音壁有什么說法?三十萬人,耗時二十年,豈不是太作耗人力了?”她問完,便立刻明白過來,只怕師兄也在找回家的路,她忽然燃起希望來,也不知師兄成功了沒有,挖空這座山到底有什么用意?
那縣令答:“昔日玄妙真人卜卦,說此山下壓著龍脈,如今山河飄搖,均是此龍脈被壓,不得喘息的緣故。倘若挖空半面山,建一面玄音壁,三十年內必有人收拾河山,匡扶社稷。只可惜,此壁建成后三年,裴令公便一病不起,纏綿病榻數年,這河山也無人來收拾。”
林容點點頭,一面隨著甬道進去,一面見道旁高大的松柏,并無闕門、碑刻、明樓、地宮等建筑,反見一石壁浮雕的行軍圖,她越瞧越覺得熟悉,許久恍然反應過來——這陵寢的布局,簡直跟大學老校區旁邊的烈士陵園一模一樣。
順著甬道往里走,便見松柏掩映,芳草萋萋,當中一大幅漢白玉紀念碑,上面是遒勁剛健的三個大字——忠烈祠。
那縣令在林容旁邊解釋:“這里不獨是裴令公陵寢所在,也是泊門渡之役遇難的將士的忠烈祠。”
林容只默默點頭,不多會兒,便叫人引到裴令公墓碑臺階下,遠遠瞧見那墓碑所占不過三尺之地,完完全全就是現代墓地的樣式。
四周圍繞著香火、鮮花,往來拜祭的百姓甚多,林容一干人等幾不能行,無法,只得命士卒開道,這才能夠順著階梯上來,及近,見那墓碑上六條螭龍環繞,寫著十個大字——中興佐命定國元勛之碑,獨獨石碑左上角,刻著一個兩寸大小的人像,渾然就是留著短發的師兄。
林容立在墓碑前久久不語,一時五味雜陳,口中喃喃:“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不同歸……”
那縣令命人布置絳帛銘旌,酒饌,牲羊等祭品于目前,燒香酹茶酒祝拜,另外奉上三柱清香給林容:“夫人,請!”
林容接過清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爐里,心里默默道:“師兄,不管你去哪兒,不管你是不是回去了,希望你能保佑我達成所愿。”
玄音壁上并無休憩之地,林容拜祭之后,便借口勞累,在山腳停駐,并不往徐州而去。那那副將勸了幾日,林容絲毫不回應,反而把師兄曾經去過的天梯、玄音壁、云臺瀑布,一一搜尋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林容心里覺得奇怪,師兄留下了那么多線索,為什么偏偏在這里,自己卻一無所獲?這日,往雁湖游覽歸來,剛下船,往山廊里過,見盡頭處點著一盞一人高的七星燈,正覺得奇怪,便見那邊走來一僧一道。
二人一人手持撫塵,一人口念佛號,一面走一面交談:“裴令公雖不是方外之人,卻歸于方外,可見成佛成圣,并非只有佛門道家之人才能企及之事。”
那道士搖頭:“非也,非也,裴令公臨終之際,躺在瀑布下的小船中,那日電閃雷鳴,一陣云霧之后,連船帶人都不見了。裴令公生前曾說過,倘若他真不見了,那必定是回去了。你細細品這回去二字,又豈是什么成佛成圣?”
那和尚堅持己見:“裴令公乃天上星宿降落,說回去二字,怎么會不通呢?”
道士搖頭,掐指算了算:“下月十五,月盈之日,倘若再有大雨,你我乘一艘小船,往瀑布之下而去,到時自見分曉。”
那和尚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天時、地點相合,人卻不一樣,只怕也是不行的。”
林容站在山廊上,迎面是透骨涼的穿堂風,招了招手,吩咐翠禽:“你帶兩個護衛,去問問這二人,剛剛說的是什么事?”
至山腳下,翠禽便跟了上來,一面服侍林容上馬車,一面回稟:“縣主,都打聽清楚了。這兩個人都是聽說了裴令公臨死前的神跡,前來求道求飛升的。不獨他們,自裴令公死后半年,已陸陸續續有近百人前來,有道士和尚,也有名仕。”
等上了馬車,又細細道來:“裴令公得高人指點,在云臺瀑布之上,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個方位均布置了一人多高的七星燈,午時三刻,從瀑布上一躍而下。說來也奇怪,裴令公跳下去之后,大晴的天,整個玄音壁皆為云霧籠罩。那瀑布下有一面深潭,家仆尋了數日,皆不見尸首。”
林容道:“那瀑布前幾日,咱們去過,按理來說,便是死了,尸體也該飄上來才是。”
翠禽點頭:“那瀑布之下,活水只有一處去路,怎么著也不該找不著尸首?這樣越傳越玄乎,慢慢便有了裴令公在云臺瀑布得道的說法。”
林容聽了,沉思良久,又把那縣令許有涯請來,細細問了一遍。
翠禽候在門外,越聽越驚心,待送走了許縣令,掀開簾子進去時,便見林容撐著下顎,望著玻璃走馬燈發愣,當即跪下:“奴婢知道,縣主是忘不了從前的事,想著從千蕩崖上又跳一次,是不是?”
林容什么話也沒說,這丫頭卻猜得個明明白白,只是她說的從前之事,跟自己心里想的是兩回事。
翠禽泣道:“主子從前跟奴婢說過,您想通了,想明白了,可如今做什么又要做糊涂事去?提起千蕩崖這三個字,縣主就失魂落魄,您吃了多少苦,難道不記得了么?”
林容嘆了口氣,手上摩挲著一串琉璃珠子:“你不用擔心,我不是尋死!”
翠禽壓根就不相信:“裴令公得道,不過是方士謠傳,怎能當真?從那瀑布上跳下去,便是不死,縣主的身子又怎么受得住?況且,那瀑布下草木極盛,四面都是峭壁,就算縣主僥幸不死,又怎么從下面上來?”
林容心道,就算沒有這謠傳,我也得試一回啊,她取了帕子替翠禽拭淚,笑著寬慰:“你放心,這么個小水潭,小瀑布,還淹不死我,你家縣主我的水性,那可是有名的好。”大冬天還叫老爺子揪著去冬泳呢!
翠禽的淚流得更兇,一面抽噎一面斷斷續續道:“縣主這是何必,從前的事,過去了便是斷了,現如今縣主業已嫁人,何必再想著從前呢?”
林容知她誤會,并不答她的話,反而將錯就錯,一半說自己一半說崔十一娘:“翠禽,你不讓我試一試,又怎么肯死心呢?”
試一試?試什么呢?從瀑布懸崖上跳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呢,翠禽茫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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