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溫熒呼吸急促起來,在手機相冊里飛快翻找起自己幼年時所剩無幾的幾張照片。 照片上六七歲的女孩不同于別人扎辮子,穿著甜美可愛的公主裙,而是一頭利落桀驁的板寸頭,穿著牛仔背帶褲,面孔稚嫩疏離,又颯又酷。 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因為怕熱索性剪了個“不男不女”的超短發,從不穿裙子,因此被同班不少男生調侃“男人婆”。 溫熒至今都記得,那個男生如何嘲笑她媽是唐總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從不來接她放學,因為怕露面就被人打死。 還造謠她沒女性朋友才假扮男生模樣,結果奇丑無比,令人笑掉大牙。 后來的事,她就沒印象了。 只記得那個男生午休被隔壁一個小霸王打了,門牙當場磕掉兩顆,說話都漏風,從此再沒肆無忌憚地嘲諷過任何人。 陳燼聞言更震驚,眸色染上驚駭和怔忪,指骨一個用力,將人摟進懷:“你還記不記得我左腿腳踝有個傷疤?” “記得。” 溫熒回眸,潘柏很早就跟她說過,陳燼幼兒園時,替人出頭不慎打碎了園長的熱水瓶,被開水燙到了腿,挺嚴重,休了一年學。 震懾竄上心尖時,她下意識去看男人的腳踝。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他什么意思時,兩人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驚駭。 ——他就是當年的那個為她出頭的男孩。 ——她亦是那個被他無意中護下的女孩。 在此之前之后,他們彼此都對對方沒半點印象,更不記得對方名字、音容笑貌是什么樣。 如果不是那次變故,陳燼不會休一年學,也不會和她同一屆,更不會跟她產生交集、有之后的種種。 有些東西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我還記得那女孩一頭超短平頭,別人午休都在睡覺要么聽老師唱兒歌,只有她喜歡蹲墻角,挖地上的蘑菇和青苔玩。” 陳燼沉吟半晌,揉著她腦袋,笑了下,充滿驚喜,“當時覺得挺特別的,也沒多想,后面就漸漸記不得她的樣子了,從來沒想過會是你。” “老子真要感謝這道傷疤了。” “感謝它讓我和你相遇。” 溫熒耳根爬上緋紅,羞惱地瞪了他一眼:“我更沒想到,你幼兒園就那么野,六七歲就是園霸了啊。” “只要鋤頭揮得早,什么老公挖不到?” 陳燼笑容肆野,仰臉望向天空,入目盡頭是一片橘紅色燒灼的天空,目光悠遠曠達,“溫熒,總有人陪你負隅頑抗整個世界。” 總會有人。 你要等。 或許在灰鹱和落日并肩,群山和晴空鼎立,或許在你還在破繭奮勇掙出蠶蛹的灰暗時刻,那個人就出現了。 溫熒深吸一口山頭的新鮮空氣,來到空曠的群山之巔,生平第一次大膽無視了山間旅客的存在,擴手放聲高喊:“總有人陪你負隅頑抗整個世界——” 長長的回音回蕩在山谷間,盤旋不休。 總會有那么個人,陪你淬煉、洗滌、磨礪成更高階的自己。 我知你軟肋,你知我驕傲,你懂我掩耳盜鈴的自尊心,我懂你更需自保的境遇和絕處逢生的決心,人生在世如百鬼夜行,如有一人愿提燈續晝陪你一路,倒也不枉此行。 如果你身邊的人是我,我會興高采烈地陪你去看暴風雨。 溫熒至今都記得,自己六歲的那一天下午。 她剛從園長辦公室回來,正準備回教室班上課,路過走廊,不禁看向窗內,教室里的人正在上英文課。 女英語老師微笑著讓同學們咿呀學語讀繪本:“Hedgehog is an animal that is afraid of light and likes humidity(刺猬是一種畏光、喜歡潮濕的動物)。” 有男生提問:“老師,刺猬這么喜靜怕光,要是一直看不到光會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 另一人哂笑,“和人一樣,變白,不精神,然后死了唄。” “它死不了。” 一道凌厲卻極有主張的嗓音響起,隨著呲一聲板凳劃拉地面的聲響,全班一片闃靜,忍不住看向那個兀自起身,眉眼桀驁肆意的男孩。 “既然不源于同一個世界,” “那就把它帶到有陽光的地方去。” 溫熒呼吸一屏,看向那個五官極其俊美惹眼的男生,剎那間,兩人目光相撞。 細碎的陽光灑滿了他的肩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