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緣分交錯 命運重疊-《自在暗香》
恰好這時,千帆過來找她,過了這幾日他也想明白了,身為堂堂七尺男兒,應該寬宏大量一些,不該一時意氣毀了兩人情分。于是便特地趕來找傾雪道歉以求和解,誰知剛好見到這一幕,他頓時既心痛又自責,忙跑過去問道:“傾雪,我來看你了,你這是怎么了?”傾雪聽見是他的聲音,不禁哭得更傷心了。千帆見狀趕緊在她身旁坐下,摟住她的肩膀輕聲勸慰道:“那日的確是我太過失之急躁了,才會那般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你,妄加揣測地猜忌你,害你如此傷心難受,我實在難辭其咎”,說到此處,他不禁落下自責的淚水,見傾雪一味埋著頭不理他,又急切地繼續說道,“你惱我恨我都不要緊,只是不許不理我。傾雪,你抬起頭看我一眼可好?”傾雪聞言終于緩緩抬起頭來,滿臉淚痕的她此刻愈發地惹人憐惜,千帆見狀忍不住低下頭去湊近她,想要親吻她嬌弱如梨花般的臉頰,誰知傾雪卻忽然躲開了。他頓時有些失落,可轉念一想不禁又柔聲說道:“你這是還在生我的氣么,抱歉,請原諒我的關心則亂,我絕不允許有別的男子靠近你,我要你完完全全只屬于我一人。”“為何我要只屬于你一人,我不明了,說到底你我不過萍水相逢而已。”傾雪低下頭淡淡地說道,生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便又會跌入他深邃似海的眼眸里無法自拔。
“你真不明了么”,千帆將她的下巴輕輕抬起,一臉誠摯地凝視著她說道,“所謂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自從在桃林與你初次邂逅,我便對你一見傾心,一路背你回去的我,不僅不覺辛苦,反覺何其有幸,能有緣與你相逢,盼余生彼此相惜。我與你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更是……”聽到此處,傾雪心中早已百轉千回,動容不已,禁不住回以脈脈的眼波,與他一同緩緩吟道:“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款款吟罷的兩人相視一笑,見傾雪臉上早已嬌羞怯怯,千帆不由自主心醉神迷,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鄭重其事地許諾道:“縱然弱水三千,我卻只取一瓢。傾雪,嫁給我吧!從此以后我這顆心只會屬于你一人,所有的呵護備至,體貼入微,都將為你一人奉上。”傾雪未料到他的告白這般突如其來,一時之間令她猝不及防,卻又欣喜異常,她覺得自己正被幸福一點點的包圍……于是她用力點了點頭,眼含熱淚堅定地說道:“只要能與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縱然是叫我言而無信背棄親情,亦在所不惜,并甘之如飴。但只求,你應允我一事便可。”“何事,只管說來。”欣喜不已的千帆自然是想都不想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傾雪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休、了、水、寒、霜!”話音剛落,千帆臉上的笑容便瞬間凝結,沉思良久之后,他輕輕地松開了手,慢慢地將她放開,接著便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傾雪閉上雙眼,淚水瞬間奔涌而出,如此也罷,她總算能夠下定決心,誓不悔改絕不回頭。于是,她定了定心神平靜地說道:“無論如何,謝謝你的以誠相待,其實這樣也好,我反倒不必對你心存愧疚了。”“此話何意?”千帆感到不解,隨著傾雪的蓮步輕移,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書桌一角的兩封書信上,其中一封看得出來是他大哥寫給傾雪的,而另一封雖只寫了兩個字,但他仍舊一眼認出,那正是傾雪娟秀的字跡。他先是心中一怔,后又了然于胸地說道:“原來,你早已有了退而求其次的抉擇。”“不然呢,嫁給你作妾?整日里仰人鼻息,委屈求全?不,恐怕委屈都求不了全,隨時有可能變成第二個心藍表姐。”傾雪語帶譏諷地說道。千帆頓覺自己的心瞬間碎了一地,再也無法拼湊起來,不禁仰天長嘆,慘然一笑說道:“是,原是我不配!希望他慕傲山,終能給你想要的一切。”說罷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聞得他離開的腳步聲,傾雪忙轉過身含淚看著他的背影,腳下卻忽然踢到一樣東西,低頭一看,卻是一個錦盒,她猜這必定是千帆剛才落下的,便忙拿上錦盒快步追了出去。只見千帆正站立前院與紫夢在說著話,她先是深吸一口氣,接著便上前一步將錦盒遞給他,并看著他輕聲問道:“這是……”“這是送給紫夢你的”,千帆并不看她,接過錦盒就轉交給了紫夢,“這只纏絲瑪瑙紫玉鐲,是我特地買來送給你的。”紫夢受寵若驚地說道:“多謝,我很喜愛,不如就由姐夫你親自替我戴上吧。”說著把手伸到他面前,露出一段雪白的酥臂,千帆卻只是一臉木然地替她將鐲子戴上。“姐夫,我也有東西要贈予你。”她邊說邊拿出一個香袋,笑吟吟地遞給了千帆。“很精巧,難為你費心了。”他漫不經心地接過香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紫夢對著鐲子邊看邊笑,沉醉其中的她竟半點未曾關注到傾雪。傾雪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站在那兒兀自出神:這樣的結果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可為何她的心卻如此之痛呢,猶如被千刀萬剮,又好似萬箭穿心,讓她覺得此生再也無法愈合。她注視著千帆那挺拔而修長的背影,哀傷不已地輕聲說道:“千帆,今生你我就此別過!從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長與短!”
千帆回到東籬樓之后,也無心用晚膳,只空腹飲了許多酒。喝得半醉半醒之際,便拿起自己的悠然劍凌風舞了起來,他舞得那般灑脫不羈,又渾然忘我。剛好給他送點心過來的水寒霜,對這一幕不禁看得如癡如醉,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的夫君還一如當年那位翩翩少年一般豐神俊朗,玉樹臨風。她深深明了,或許她從未真正走進千帆心里,對自己他最多只是以禮相待,敬重有加,卻始終談不上琴瑟和鳴,如膠似漆。不過不要緊,只要自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與他休戚與共,陪他風雨兼程這便足夠了。她正這樣想著,只聽千帆邊舞劍邊醉吟道:“俗世路,一人行,夜悲憤怒醉舞劍。”吟罷他將劍扔在一旁,坐下繼續喝起悶酒來。水寒霜見狀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將他手中的酒壺奪了下來。“千帆,你為何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呢。”她嗔怪地說道。千帆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怎么來了?”“方才恰好遇到海闊,聽他說你未曾用晚膳便空腹飲酒,這樣未免太傷脾胃了,因此我便帶了一些精致小點過來給你墊墊肚子。”說著她便從盼兒手上拎著的食盒里,拿出兩碟點心放在幾案上,坐下來對千帆柔聲說道:“這都是你平日里喜愛吃的,我陪你一同用些可好?”“先擱著吧。”“你要有何心事,不妨跟我說說,我可以替……”“我無事。”千帆漠然地打斷了她。
“千帆”,水寒霜將雙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想要感受他身體的溫度,“你許久未來過我的碧水閣了,不如今晚……”“今晚我有些喝多了,實在不便過去叨擾。”千帆的語氣依舊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水寒霜只得隨手拿起一塊點心,吃了兩口以掩飾尷尬,接著她轉念一想又緩緩說道:“其實,心藍的失心瘋,想要好全怕是很難了,照這樣下去,你身邊連個可心的人都沒有,實在不利于開枝散葉,要不由我做主,替你再納一房妾室可好?”千帆輕咳一聲,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暫且不想理論這些,我累了,要進去歇息了,你也早些回碧水閣吧。”說罷,他輕巧地拎起悠然劍,頭也不回地進屋去了,留下水寒霜獨自一人愣在當場,滿腹委屈卻又無可奈何。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千帆再未踏足蘭絮閣。通常他上半日處理罷正事,下半日出門呼朋喚友相聚一番,黃昏時分回到家中,便獨自一人呆在東籬樓,或撫琴吟詩,或凌風舞劍,或醉酒而眠,仿佛想把所有的惆悵哀思,都化解在那詩琴酒劍之中。同樣他也拒絕著水寒霜的關心,一次,她不辭辛勞的特將兩位遠房表妹接來山莊,想著兩人若能被千帆看上納做妾室,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她怕刻意安排會引起千帆的反感,便迂回地讓她倆去桃林假扮偶然巧遇,期盼來一場妙不可言的邂逅,結果,遇倒是遇著了,卻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碰了一鼻子灰。水寒霜細問原由,兩人一開始都支支吾吾不肯詳說,最后被逼急了才萬般委屈地說道:“他根本就連眼角都不曾瞥我們一下。”水寒霜有些納罕地說道:“你倆長得也頗具幾分姿色,且都是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怎會被他嫌棄至此呢?”“表姐夫生得貌比潘安,我一見他便有些神不守舍,本想舞上一曲吸引他的注意,怎奈卻將舞步連連跳錯,最后更是直接摔倒在地,表姐夫卻也不來扶我一扶……”圓臉表妹委屈地說道。“她這樣還算好的了”,長臉表妹忿忿地說道,“我在桃林聞得表姐夫正在吟詩,心想才過子建的他,鐘情的必是才思敏捷的佳人,便使出平生所學與他相和,誰知他卻充耳不聞。我自然是不甘心,又以一招西子捧心,來博取他的目光,可是眼高于頂的他,依舊對我視若無睹……”水寒霜聽她倆說罷,不免有些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地一聲輕嘆,看樣子,自己純屬是白操這份閑心了。
這一日的午后,孤隱來東籬樓找他二哥品酒下棋。走進偏廳,四周靜悄悄地鴉雀不聞,而千帆正躺在羅漢床上在小憩呢。孤陳見狀也不叫醒他,踱步到幾案旁,看到上面有本書就順手拿了起來,邊坐下看書邊耐心等候。此時,床上的千帆輕輕側了個身,癡癡囈語道:“眾里尋他……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傾雪、傾雪……”聽到此處,孤隱著實吃了一驚,心中暗想:二哥怎會在睡夢中喊出傾雪姑娘的芳名,其非他也屬意于傾雪姑娘?唉,這可真是緣分交錯,造化弄人,看來,他是注定要失望的了。過了一會,悠然醒轉的千帆,瞧見孤隱正坐在幾案旁手捧詩書看得入迷,便忙喚道:“三弟,你多早晚來的,如何不叫醒我呢?”“我一閑人又無急事,何苦叨擾二哥清夢”,孤隱淺淺一笑對他說道,“我帶了剛釀好的荷花蕊過來,打算與二哥你邊下棋邊品酒呢。”“是么,那敢情好。”千帆邊起身凈手邊興致盎然地說道。于是二人邊對酌邊下棋,好不悠哉游哉。下完兩盤棋后,天色已近黃昏,千帆便留了孤隱與自己共進晚膳。席間,兄弟二人東拉西址地閑話家常。“三弟,說實話,你這閑云野鶴的日子還打算過多久?是否也該找個意中人成個家了呀!”千帆笑著調侃他道。“我?我本就排行老幺,年歲又小,不急不急。不過,大哥他倒真是好事將近,終于要成家立室了。”孤隱隨口笑說道。
正在夾菜的千帆,聽他這么說,菜都沒夾穩又掉落回盤中,他忙放下筷子喝了口酒,以掩飾自己的失態。“哦~是父親給他安排的親事么?”他有些不自在地問道。孤隱假裝不曾發現,吃了口菜繼續說道:“非也,你知道的,他向來于此事上頗有主見,早就立志要娶一才色雙絕的佳人。恰好之前,傾雪姑娘因其表姐之病,前來拜會相求,她的品性、才情與姿色,令大哥驚為天人,簡直是一見如故。”“一見如故?我看他分明是一廂情愿!”千帆不屑地說道。“之前當真不好說,現下卻已是兩情相悅了。”“此話怎講?”“那日在莊園門口,我恰好遇到行色匆匆的傾雪,她因家父有疾在身,急著趕回家去侍奉。我知大哥對她傾慕已極,遇著大哥之時便提了一嘴,大哥聽罷便備下車馬一路疾馳,也是注定他倆有緣,還真就被大哥給趕上了。”“哼,他還真是死皮賴臉。”千帆冷笑著說道。孤隱飲了一口酒,正猶豫著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便聽千帆急切地催促道:“之后如何了?”“之后二人一同回了傾雪家鄉,大哥又是花高價請名醫替她父親醫治,又親自端茶喂藥地服侍他老人家,她父母大為感激,對大哥贊不絕口。等她父親病好全后,大哥竟仍不愿回來,趁此機會邀傾雪同去江南游歷,傾雪便也答應了。這不兩人朝夕與共自然就日久生情了,二哥你說這算不算得上是一段佳話!”“他們二人一同游歷,還朝夕與共?絕無可能,傾雪豈會如此不自重呢?”千帆質疑道。“我聽大哥說,倆人雖則同出同入,但大哥一直對她有禮有節,不曾有半分逾矩,他是真心想娶傾雪過門為妻的。”
“那傾雪她,如今何在?”千帆不甘心地追問道。“自然是在家做她的待嫁新娘啊,他倆的親事都已經定下了,就在正月十六那日。”“這樣快么?”千帆皺眉問道。孤隱微微一笑說道:“是大哥他比較心急,他還說,若非他給傾雪準備的驚喜,只有那個時節才有,可能他連這半年時間都不愿多等!”千帆聽后不再接話,此刻的他心中已郁悶至極,便一杯接一杯地酗酒不止,任憑孤隱如何在旁解勸,都是無濟于事,直至最后一醉方休,趴在桌上不醒人事。這日,千帆終于再次踏足蘭絮閣,陪著心藍默默坐了一會之后,不覺中又走進了傾雪之前住過的那間廂房。他四下打量了一番,依稀覺得傾雪仿佛還在,她時而眼神滿是期待地站在窗前駐足眺望,時而坐在書桌前斷斷續續地在寫著什么,時而又靠在床前捧著詩書看得入了迷……千帆在她的臥床邊坐下,手指輕柔地撫過她用過的物品,念及她就那樣不辭而別,是否因為對他有所怨恨;而下次與她重逢相見之時,已是不得不以叔嫂相稱了。想到此處,如何不令人悲傷哀戚,心痛莫名。
這時,他看到床頭放著一本詩集,便拿起來默默地翻看,當看到“平生不會相思……”這幾句詩時,發現底下還有兩行批注:初見時,他是我眼里的神仙哥哥,我是他心中的桃花精靈。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又待如何。卻原來他分明是,愛江山多過于愛美人,而我只想,遠離江湖飄泊也無悔。轉頭成空,身似浮云,心如飛絮。合上書的他眼眶蓄淚,悲痛之余又不免氣惱,氣的是傾雪對他的誤解,自己愛她遠勝于這世上一切,毫不夸張;惱的是自己的力有不逮,給不了她所想要的一心一意,一夫一妻!此時,紫夢走了進來,看到他眼中閃動著淚光點點,便關切地輕聲問道:“姐夫……你無事吧?”千帆邊搖頭邊站起身走至窗前,眺望著窗外以平復心緒。“姐夫,上次我做給你的香袋,你可有貼身帶著么?”他摸了摸腰間不無尷尬地說道:“許是出來匆忙忘帶了。”紫夢淺淺一笑,了然地說道:“其實這個紫玉鐲,你原本也并非想送給我的吧。”千帆有些愧疚地輕聲說道:“抱歉,紫夢,我不該……”“無需抱歉”,紫夢打斷了他說道,“即便在你眼里,我只是傾雪的影子,我也不介意……但求你能給我這樣一個機會,讓我代替她好好侍侯你,用心陪伴你,她不屑于做的事我都會甘之如飴。”紫夢說到此處已羞得滿臉通紅,卻又為自己的勇氣可嘉感到欣慰,終于說出了埋藏已久的肺腑之言。
“可你難道不怕,嫁給我作妾太過輕賤自己了么?就不怕今后都得過著謹小慎微,委曲求全的日子么?”千帆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說道,腦海中回想起傾雪對他說的那番言詞犀利的話語,不禁又輕嘆了一口氣。“我不怕,只要能與你長相廝守,我便無懼艱難險阻,更不怕輕賤自己。”紫夢漲紅了臉鼓足勇氣說道。“想必你也知曉,傾雪即將成為我的大嫂,我怕今后每次見到她,心里還是會忍不住對她掛懷,做不到將她完完全全地放下,這樣的我即便娶了你,對你亦是不公平的。”聽見他這番開誠布公的話語,紫夢早已是悲從中來,滿臉淚痕,真可謂是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千帆看了也不禁動容,忙用絲帕替她拭淚,紫夢順勢握住了他的手,哽咽著柔聲說道:“我從不奢望,你能真真正正只屬于我一人,更不奢望能時時見到你,日夜守著你。只想在你得意時陪你歡喜,在你失意時替你分擔;只盼與你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從中細想,這樣也好”,千帆心疼著她的癡情,將她輕輕摟在懷里安慰道,“有你時常過來陪伴你姐姐,多多開解她,于她的病情也會有所助益。”紫夢聽了不禁伏在他的肩頭喜極而泣,終于美夢成真得償所愿,終于等來他的一諾千金,相信一切都將是最好的安排。
黃昏時分,千帆來到碧水閣陪水寒霜共進晚膳。水寒霜不免有些喜出望外,一會替千帆盛湯,一會又替他夾菜,殷勤地忙個不停。“行了,別忙了,我與你說會話。”千帆忍不住勸阻道。“你許久未同我一塊共進晚膳,閑話家常了呢”,她哀怨地看著千帆說道,“前些日子每常我去看你,你都是喝酒喝到酩酊大醉,好幾次想要安慰解勸一番,又不知你所為何事不痛快,才會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還能所為何事,心藍她突然就得了失心瘋,我又怎會不心痛不愧疚呢”,千帆先是喝了口湯,后又話鋒一轉說道,“因此,我想到了一個補救之法,就是我娶紫夢為妾,有親人的陪伴與開解,才會于心藍的病情有所助益。”“你說什么?”水寒霜一臉詫異地問道,驚得幾乎合不攏嘴。“我說我要娶紫夢為妾,之前,你不是正愁我身邊無可心之人么,如此一來便可了卻你的這樁心事。”千帆看著她緩緩說道。“我是勸過你再納一房妾室,可為何非得是她,難道這世上便再無與你般配的好姑娘了么?”
“原由我剛才不是說過了么,何況,她又有哪里不好?”千帆冷著臉挑眉反問道。“她姐姐得的可是失心瘋,天曉得她以后會不會也……”“你說話未免也太刻薄了些,心藍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才會患上此病的,原本蕙質蘭心的她,如今變成癡呆懵懂,何其可憐,何其無辜啊”,千帆打斷了她語帶指責地說道,“若不是你這個當家人的疏忽大意,照顧不周,她又何至于此呢!”“我……”水寒霜本想替自己辯解一番,但看到千帆一臉的疾言厲色,也只得把話重又咽回肚子里去了。“無異議了吧,那親事就定在正月十六,希望日后等紫夢過了門,你能對她和善一些,千萬不要失了你大家閨秀的氣度。”千帆不容置疑地說道,說罷便轉身揚長而去。水寒霜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發愣,自己的夫君何時變得這般冥頑不靈!她終于忍耐不住心中噴薄而出的怒氣,拿起一只茶杯便狠很地砸在了地上,眼神滿是忿忿不平。
翌日黃昏,蘭絮閣內,紫夢陪心藍放風箏解悶,只見心藍興奮得手舞足蹈,那模樣好似一名三歲孩童。忽然間一陣秋風刮過,風箏就斷了線掉在了院外,紫夢正想出去撿回來,卻見水寒霜手拿風箏緩步走進院內,心藍忙跑上前向她索要風箏,誰知她卻死攥著不肯松手,紫夢見狀便上前問道:“你想怎樣?”“這句話不是該由我來問你么”,水寒霜冷笑著說道,“你們這種小門小戶家的女子,無非就是想攀高枝而已,只要你不再纏著千帆,我便替你引見家世更為顯赫的世家子弟,如何?”“我早已立下誓言,此生非千帆不嫁!”“我看你果真是目光短淺,冥頑不靈,怎不學學你那表妹,好歹也做人正妻呢,何苦非得兩姐妹輪流給人做妾,那般自輕自賤,自甘墮落!”面對她不留情面地狠狠奚落,紫夢只好忍氣吞聲地辯解道:“仰慕千帆已久的我,不過是遵從自己的心意,且我過門之后,定不會與你爭寵,只會處處以你為尊,盡心盡力地侍奉你,而你多了個人使喚又有何不好?”水寒霜聽罷一邊用手指著風箏,一邊挑釁的對她說道:“好,為了表明你有多盡心盡力,你此刻便當著我的面把這風箏給我撕爛嘍,如此我才會信你,并將你視作自家姐妹。”紫夢猶豫片刻之后從她手中接過風箏,看也不看就將其撕了個稀爛,氣得心藍上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毫無防備的紫夢突然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水寒霜見狀不禁一臉得意,紫夢卻只得強忍屈辱,打落牙齒和血吞。
多少綠荷相倚恨,一時回首向西風。日子就這般如水流淌,轉眼即逝,不覺間已到十月下旬,天高云淡的深秋時節了。雖說十里桃林早已花謝草黃,但千帆還是習慣無事便來到這里駐足觀賞,緬懷過往。這日晚間,他斜躺在一棵桃樹上邊喝酒邊吟詩:“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忽聽有人和詩,千帆不禁有剎那的恍惚,是桃花精靈么?是傾雪回來了?他剛想直起身子,往樹下細看究竟,卻聽那人喚道:“二哥,你也在此,居然這般湊巧。”“無非一枕黃梁,癡心枉想罷了。”但見來人是孤隱,他不免一臉的失落。“二哥,你是在與我說話么?”孤隱輕聲問道,千帆卻無心作答,若有所思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孤隱見他這般模樣也就不再追問,選了一棵離他較近的桃樹,先往上瞅了一眼,接著擼起袖子,三下五除二便輕輕松松地爬上樹去。待到坐穩之后,他便拿起掛在腰間的笛子吹奏了起來,這一首略帶憂傷的曲子,令千帆聽著聽著禁不住淚眼朦朧。一曲終了后,千帆深深地嘆了口氣,無比落寞地吟道:“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孤隱則再次和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聽到此處,千帆覺得孤隱還是有些明了他的苦悶與憂愁的,恰好,他也希望此刻能有人傾聽自己的滿腹心事。“三弟,你信不信這世上有一種一見傾心叫做: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有一種千回百轉叫做: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飲了一口酒后繼續說道,“自從在十里桃林與她初次邂逅,我便不由自主地被她所深深吸引,她好似一位恬淡脫俗的桃花精靈那般,悄無聲息地闖入了我沉睡已久的心間。我是那樣傾盡全力地想要呵護她,疼惜她,豈料最終我還是留不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待嫁新娘,可知我的心究竟有多痛么?”見到他二哥俊逸的面龐上滿是淚水,孤隱便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哥,你說的那位姑娘不會就是傾……”千帆聽了忙用手指擋在嘴唇上示意他噤聲,并緩緩說道:“你自己心里知曉就行了,千萬莫跟旁人提及,你也清楚大哥那人疑心有多重,我絕不希望她日后遭到垢病。如今的我別無他求,只盼她這一生都能平安順遂,過得幸福,那便余愿足矣。”
“或許當日在花滿樓我就不該多嘴多舌,提及千里姻緣一線牽什么的”,孤隱有些歉疚地看著他二哥說道,“事已至此,二哥你自己也要平安順遂,過得幸福。”“平安順遂或許不難,至于幸福,怕是此生都與我無緣了。”千帆寥落地說道,看向前方的眼神幽遠飄渺。孤隱見他這般模樣,便一心想要開解一番:“依我說,她當日能夠與你相知相惜,如今又被你這般牽腸掛肚,已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子了。”“是么,何以見得?”“二哥你如此玉樹臨風,而且還能文能武,才情橫溢偏偏又情深款款!能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你所鐘情傾慕,難道還不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子么!”孤隱莞爾一笑,由衷地說道。“何時學得這般油嘴滑舌,看來竟是我這個當哥哥的,平日里對你疏于管教了。”千帆嗔怪地說道。“你到今日才知曉么,恐怕已是悔之不及矣。”孤隱輕聲笑說道,接著又拿起笛子吹起悠揚的曲子,千帆亦繼續斜靠在樹上,邊飲酒賞花邊聽曲沉醉。正是落花有去意,相思無窮極,誰的人間雨碎一地,再也拾不起……
接下來的兩個月里,桃花山莊上下人等,都忙著大爺即將娶妻以及二爺再度納妾這兩樁喜事。一向臥病在床的老太爺雖然因行動不便,平日里都是深居簡出,但此次也早已傳令下來,務必要將親事辦得妥當體面,不容絲毫有誤。這不僅是因為,當日將有不少達官貴人及鄉紳豪士蒞臨婚禮,更是因為,擱置許久的繼承人問題將被再次提上議程,因此他難免格外重視。終于到了正月十六這一日,傲山帶著長長的迎親隊伍,趕在吉時之前到了傾雪家所在的彩鳳街上。放眼望去,只見紅錦的地毯早已鋪好,站在兩旁的仕女,在隊伍經過的地方,撒開漫天的花瓣,花香浸潤在空氣中,揮發出迷人的香味,延綿不斷的大紅地毯顯示著無比尊貴的身份,在這春意盎然,明媚清光的日子里,這紅的讓人心醉的顏色,在街上多少閨秀眼底,映上了難忘的一幕。騎在馬上的他一身緋紅喜服,金繡繁麗,極致尊貴優雅,俊臉上洋溢著著從心底發出的欣喜笑意。白色駿馬,翩翩公子,十里紅妝,滿城皆慶……
與此同時,隔彩風街不遠的靈犀街上,因著姐妹倆共事一夫,更因著千帆的絕世容顏,使得方圓十里之內的姑娘小姐,徐娘少婦們,都紛至沓來擠在了街邊,爭先恐后地想要一睹其風采。只見千帆穿著一身大紅直裰婚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仿佛神仙下凡般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低至塵埃。令到那群姑娘少婦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臉紅心跳,有的瞧得出神……千帆環顧一周,眼見都是些淺薄無知的庸脂俗粉而已,就只會隨波逐流,毫無見地。在他心目中,真正有涵養的女子,就該像傾雪那般氣質出塵脫俗,胸中有大丘壑,叫人見之難忘,從此情有獨鐘。想到此處,騎在駿馬上的千帆不由地拉住韁繩,一騎絕塵而去。這正是所謂的,不是逢人苦譽君,亦狂亦狹亦溫文。
華府上下皆喜氣洋洋,唯獨華楊氏有些百感交集,她將女兒送上大紅花轎之時,忍不住老淚縱橫,萬般不舍地囑咐道:“夢兒,媽只希望你能夫妻和順,美滿幸福,另外多多照顧姐姐,記得時常寫信回來,告知你們三姐妹的近況,好叫媽放心,知道么。”紫夢靠在她肩頭,點了點頭哽咽著答道:“我知道了,媽,你快回去吧。”說罷便撒開手轉身上了轎。而這邊廂,坐在另一乘大紅花轎里的傾雪,則掀起蓋頭撩開了簾幕,偷偷打量著外邊的景物。看著那迎親隊伍,十里紅妝,傾雪只覺得這一幕太不真切了:就這般嫁做人婦了么,也許不久之后便要懷孕生子了,可她自己明明還是個懵懂少女呢,究竟能否適應賢妻良母的身份?她多想延續以往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是她那心急的雙親卻著實催得緊……她的夫君會否對她真心以待,永不相負?不知怎的,她的耳畔又回響起當日千帆對她說的那番情話:“傾雪,嫁給我吧!從此以后,我這顆心只會屬于你一人,所有的呵護備至,體貼入微,也都將為你一人奉上。”那般信誓旦旦,情深似海,令人動容之余更覺刻骨銘心,永生難忘,可是今后再見面,卻只能以叔嫂相稱,有禮有節卻獨獨不再有情,怎不叫人慨嘆!緣分擦肩之時往往交錯,命運流動之際忽又重疊,向來如此,不可抗拒。仿佛是恰如其分地印證了李義山的那首詩:來是無言空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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