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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寒不遠，暖春未至，今年的氣候就處在這么一個不尷不尬的階段，邪門的是，這個階段已維持了很久，這也是造成如今大唐四道受災(zāi)的主因。

    自古以還，天災(zāi)從來都伴隨著**，天災(zāi)至，**馬上冒出頭，幾乎已形成了歷史規(guī)律。總有人趁著天災(zāi)行煽動蠱惑之事，各種流言謠言漫天飛，官府的擔(dān)子徒然加重，一頭忙著賑災(zāi)，另一頭忙著緝拿人犯平息謠言，兩頭忙個不停，按下葫蘆浮起瓢。

    如今的情勢也是這樣。

    盡管剛到晉州，但李素能充分體會到余刺史的感受，實在是有苦難言，欲哭無淚。

    糧食，難民，謠言，還有城里城外完全停頓的農(nóng)耕和工坊，這些棘手的麻煩全靠晉州城的刺史和十幾個官吏咬牙死死硬撐著，更悲哀的是，在無數(shù)饑餓怨憤的難民面前，晉州官員的死撐幾乎毫無效果。

    這與官員的能力無關(guān)，李素相信余刺史是好官，也相信晉州城的下級官員都不錯，他甚至相信這些難民在他們還沒有遇到天災(zāi)時，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百姓，樂天，知命，惜福，偶爾也有點人生的小理想，小憧憬，比如發(fā)了財之后狠狠吃兩個夾了肥肉的饃，一口咬下去順著嘴角流油的那種饃，諸如此類。

    都是好人，都沒有錯，錯的是老天。

    …………

    糧食是目前的大問題，非常棘手，非常麻煩。

    余刺史想不出辦法，李素暫時也無可奈何，再有本事的人，面對成千上萬張嗷嗷待哺的嘴，也是沒有辦法的。那種輕搖鵝毛扇腦袋一拍就想出個法子喂飽百姓的人，這種人要么開了作弊外掛，比如隨身帶了個系統(tǒng)什么的，要么死得比較早，活不到啪啪打老天爺臉的時候。

    而李素，雖然搖鵝毛扇的動作比較帥，但搖到地老天荒也搖不出個好辦法解百姓燃眉之急。他只是個普通人，或許比別人多一點見識，多一點預(yù)知，可是這點本事并不能幫他變出糧食來。

    當日下午，晉州城外忽然熱火朝天，當?shù)馗屠钪蔚慕l(wèi)們扛著木料石料，開始在城外平原上搭建棚帳。

    按李素的吩咐，棚帳進行了嚴格的分區(qū)制度，居住，用餐，如廁，隔離等等，每個區(qū)域井井有條，涇渭分明。

    難民中的青壯漢子也自覺地加入了搭建隊伍，看著府兵和禁衛(wèi)們將棚帳區(qū)域分割成好幾塊，難民百姓們不由覺得奇怪，許多難民按捺不住跑去問府兵，可府兵只管執(zhí)行命令，哪里懂得究竟，于是難民們滿頭霧水，揣著糊涂幫忙，各種猜測紛囂塵上，卻莫衷一是，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

    快傍晚時，棚帳還只搭建出一個框架，夜幕快降臨時，氣溫也徒然冷了下來，許多老人婦孺在寒風(fēng)中凍得直哆嗦，一直在城外指揮搭建工程的余刺史馬上命人在背風(fēng)的丘陵處生起幾十堆篝火，數(shù)千難民在篝火邊圍成圈，互相依偎取暖。

    與此同時，晉州的官倉也在李治和余刺史的首肯下緩緩打開。

    一袋袋的糧食搬出官倉，早已準備好的軍中伙夫架起了灶頭和鐵鍋，金黃色的陳米嘩啦倒入鍋中，滿滿添上一鍋水，大火熬煮半個時辰，很快，城外平原上飄散著誘人的粥香。

    圍著篝火的百姓們眼巴巴地望著那一口口冒著熱氣的鐵鍋，不住地吞咽著口水，眼中的饑色與極度的渴望交織成一片，口水咕咚聲此起彼伏。

    在所有人極度期盼的目光里，一名名伙夫同時揭開了鐵鍋，粥香滿溢，群情歡動。

    攜家?guī)Э诘碾y民都隨身帶著行李，行李里最不可缺少的便是吃飯的家伙，于是一只只或新或舊或破的陶碗齊嶄嶄地掏出來。

    到了這般時候，百姓們?nèi)耘f保持著高度的素質(zhì)和道德節(jié)操，沒人爭沒人搶，更沒人一哄而上，每個人捧著陶碗，自覺地排好隊，空曠的平原上很快排出數(shù)十支蜿蜒而有序的長隊，緩慢而安靜地向前挪動。

    李素和李治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城門吊橋外的小山坡上，靜靜地看著數(shù)十支隊伍挪動，李素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因為官倉的糧食，民心算是暫時穩(wěn)住了。

    說是“暫時”，是因為官倉的糧食只夠百姓吃十天，或者更少，只要晉州官府發(fā)放賑糧的消息傳出去，聞風(fēng)而來的百姓只會越來越多，可官倉的糧食卻只會越來越少，越來越不夠吃。

    留給李素籌措糧食的時間不多了，非常緊迫。

    小屁孩李治看起來卻很高興，屬于那種沒心沒肺的高興，當然，出發(fā)點是好的，看著難民們有糧食吃，李治就覺得自己同意打開晉州官倉的事干得無比漂亮，父皇知道了必然不會責(zé)怪他，反而會狠狠夸他，事急從權(quán)的道理，自小跟在父皇身邊的李治早已懂了。

    “若百姓們每日都能吃上香噴噴的米粥，這場天災(zāi)和**想必可以化解于無形，那該多好啊。”李治感嘆地道。

    李素斜瞥了他一眼，沒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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