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月上梧桐,風寒露重,長街檐下搖曳的樹影里,緋袍銀刀的年輕人唇角噙笑,眸色勝過清夜醉人。 豐神俊美的世宦子弟,無論處于何地都是引人注目的,然而在此刻醫館眾人眼中,卻如陰司之主、殿中閻君,笑容也泛著淡淡的冷。 杜長卿臉色很不好看。 且不提這些無中生有的罪名,為何今夜昭寧公世子也在場?須知這些事也并不歸殿前司管,他來湊什么熱鬧? 杜長卿定了定神,笑道:“諸位大人,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誤會,小的經營醫館多年,從來都是兢兢業業,老實本分,殺人埋尸絕無可能,多半是弄錯了。” 裴云暎不為所動:“軍巡鋪屋收到舉告,有人舉告貴醫館殺人,藏尸館中,本帥特來查看。” “誰在胡說八道?”杜長卿聞言怒起,“誰?哪個王八蛋舉告的?” 裴云暎沒理會他,倒是從鋪兵群中,漸漸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身靛藍長衫,白皙和善的臉上滿是擔憂,走近了,喚了一聲“杜掌柜”。 “白守義?”杜長卿一愣,隨即恍然大罵起來,“是你舉告的?好你個沒下稍的狗畜生,良心被你爹吃了!竟然平白無故誣陷我醫館!不要臉!” “杜掌柜,我說的是事實。”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見醫館有人殺人了?” “我是沒有看見,可其他人看見了。” 杜長卿冷笑:“那你倒說說是誰?” 白守義慢條斯理地一笑,瞇眼看向杜長卿身后,杜長卿眉頭一皺,回身順著他目光看去,就見香草扶著夏蓉蓉站在里鋪中,不知何時跟了出來。 “表妹?” 夏蓉蓉眼里含著淚水,膽怯地看一眼陸瞳,小聲開口:“表哥,是我,是我親眼看見了陸大夫夜里起來在院子里殺人埋尸……尸體就藏在窗下的梅樹下……” “什么?” 杜長卿心頭一震,后退兩步,只覺腦中一團亂麻。 夏蓉蓉親眼看見了陸瞳殺人? 他下意識抬頭,驚疑不定地望向站在門口擎著燈燭的女子。月光斜斜照過她身側,在地上透出一道極淡的剪影,風吹羅帶,玉顏皎潔,一如既往清冷。 陸瞳望著他,語氣平靜:“杜掌柜,我沒有殺人。” 杜長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倒是一邊的裴云暎見狀笑了笑:“有沒有殺人,搜一下就知道了。” 他抬手:“搜。” 身后軍巡鋪屋的鋪兵們一擁而上,沖進醫館中。 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聲音頃刻間響起。 阿城忙不迭地去扶被鋪兵們掀倒的藥柜,急得跺腳:“這里都是藥材,弄壞了就不能用了!”鋪兵們哪里聽得他一個小伙計說話,只將他搡到一邊,一掀氈簾往里去了。 銀箏將阿城扶起,杜長卿心中又急又氣,一時顧不上陸瞳,指著白守義沖夏蓉蓉罵道:“看你干的好事,和這廝狗東西合謀算計我們醫館?是不是瘋了?” 夏蓉蓉本就害怕,聽杜長卿這么一說越發委屈,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一邊白守義見狀,溫聲過來打圓場:“小杜掌柜此話差矣,醫館中有兇手殺人埋尸,本該舉告巡鋪,杜掌柜這樣責罵夏小姐,袒護兇手,莫非也參與其中?” 這話說得誅心,杜長卿霎時臉色一變。 申奉應的目光也朝他看來。 陸瞳冷眼瞧著白守義做戲,回身走了兩步,身旁一個鋪兵以為她是要逃,拔刀朝她惡狠狠吼道:“去哪!” “砰”的一聲。 銀晤刀刀鞘微動,攔住了對方恐嚇的刀鋒。 裴云暎冷冷看一眼拔刀的鋪兵,鋪兵忙躬身:“大人。” 他道:“下去,她有我盯著。” “是,大人。” 陸瞳抬眸。 夜色迷離,他深緋色的繡服上簇簇銀色云紋鮮亮耀眼,站在此地,似臨風玉樹,總是動人。 可惜也是朝廷的鷹犬。 陸瞳別開目光:“起風了,我想進屋等著,不知大人能否準允?” 裴云暎看一眼她單薄的衣衫,唇角微彎。 “是很冷,進去吧。” 陸瞳起身往院里走去,裴云暎收刀,跟著走了進去。 外頭圍著的鋪兵面面相覷,彼此古怪地看了一眼。昭寧公世子對這個女大夫態度著實奇怪,縱容得過分。哪有搜查的人對被搜查的人這般客氣有禮,縱然殿帥一向討姑娘喜歡,但他待別的女子,可沒有這般耐心。 只有陸瞳知道,身邊這個人的親切有多虛偽。 街鋪的巡警治安根本不歸殿前司管,而他深夜前來,絕非一時興起,不過是因為早就懷疑到了她,順勢而為罷了。 是的,裴云暎早就懷疑到了她。 從她登門范府開始,從她在萬恩寺無懷園中偶遇開始,亦或者更早,寶香樓的胭脂鋪里,那一只翠雀絨花的三根鋒利花針,早已讓此人對她心生猜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