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游簡單握了握張紅谷的手，隨即問道：“張院長，里面的病人，目前情況如何了？”張紅谷聽后便看向了身后的一名醫生，那醫生扶了一下眼鏡，然后說道：“我現在聯系手術室。”張紅谷點了下頭：“好。”片刻后，就見那醫生拿著手機走了回來：“張院，凌書記，手術室說，病人失血的情況比較嚴重，不過好在沒有傷到內臟，只是皮肉傷，他們正在積極縫合積極輸血，沒有危險。”聽了這話，凌游松了口氣，周良馴也叉著腰走到墻邊，內心的慌張終于得以緩釋。“謝謝張院長了。”凌游道。張紅谷擺擺手：“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分內之事，病人沒有危險，就是萬幸。”待幾人又寒暄幾句，張紅谷帶著醫生們先行離去之后，凌游便陪在周良馴的身邊安慰道：“老克吉人自有天相。”周良馴紅著眼眶，坐在長椅上低著頭：“老克這家伙，極重感情，他總說，自己是個活死人，活著要是不為了那么點念想，可能早就死了。”凌游靜靜的聽著。周良馴嘆了口氣：“那天，他看到了新聞，見著當初做局害他師父的牛治明被抓了，他高興的喝了一夜酒，他說，老天有眼，能在他活著的時候，親眼看到師父的大仇得報，死而無憾了，他還說，當初那位鐵山兄弟說，會幫他，所以這次牛治明得到報應，應該是托了你們的福，這次，我勸他不要去，他不同意，他說得人恩濟千年報，他不想下輩子還，這輩子能還，就這輩子還了吧。”凌游聽得莫名感動，對這位老江湖身上的道義，感到深深的敬佩。周良馴抬起頭，用血紅的眼睛看向凌游：“凌書記，你說，這老家伙糊不糊涂。”說罷，周良馴苦笑了起來。凌游聞言卻道：“比起那些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比起那些道貌岸然，披著人皮不做人事的人，老克是個漢子，在我眼里看，他更像個俠客，重情重義，肆意灑脫。”周良馴笑了笑：“果然是文化人，老克可是從來沒有聽過這么好聽的夸贊，等他醒了，我要講給他聽。”凌游點點頭：“我親自講給他聽。”沉默了一陣，周良馴便對凌游認真的說道：“凌書記，講實話，我現在能有今天，不容易，當初，靠貴人幫助，后來，又靠兄弟們支持才走到如今的地步，有些話，上次我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我不想講，可現在我覺得，你這個人靠得住，是個能交的朋友，我就要和你聊聊了。”凌游也一臉認真的看向周良馴：“周大哥，我洗耳恭聽。”周良馴想了想，然后說道：“咱們現在這個所謂的玉羊新區，是塊燙手的山芋，我敢說，沒有人能在短時間里，把這幾塊七不挨八不靠的地方化零為整，就拿玉羊鎮和萊寶鎮講，因為當年玉羊灣的問題，云海省政府以及月州市政府都對其避而遠之，所以就養成了如今疏于管控的地步，成為了如胡鼎臣那樣的有心之人，養狼育虎的三不管地帶。”頓了一下，周良馴指了指自己：“就拿我身處的玉羊鎮來講，玉羊鎮黨委政府，壓根就管理不來玉羊鎮的群眾，全靠當地像我這樣的地頭蛇來拿主意，不過好在，我是得過政府教化、受過政府恩濟的，所以我在玉羊鎮，是極力幫助鎮政府，促進群眾團結一心配合政府政策的，但我能管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卻管不來其他鄉鎮，所以我覺得，你的工作，沒那么好開展。”聽了周良馴的這些話，凌游并沒有太意外，因為通過他之前的調查了解，也得知了這一情況，就好比現如今一個萊寶鎮一樣，全鎮的村民幾乎百分之八十涉案其中，老話說的好，法不責眾，他凌游總不能把全萊寶鎮的村民都抓起來治罪，所以，要想把玉羊新區梳理開，就要從長計議，重新提高村民認知，打造科學文明新鄉村路線。教化和思想是個艱難的過程，不是一朝一夕的產物，尤其是對于像萊寶鎮這樣的地方，村民們己經習慣于通過違法手段"賺快錢"，一下子要讓他們扭轉過來務工務農為業，這必然不是輕松容易的一件事。不過，凌游卻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于是就聽他看向周良馴問道：“周大哥，其他鄉鎮，你了解多少呢？”周良馴抬頭想了想：“七七八八吧，畢竟大家都在這塊區域，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聯系，鄉鎮像我這種地頭蛇之間，也會給些面子。”凌游覺得周良馴是個爽快人，他把自己的定位定的很準確，始終稱呼自己是地頭蛇，凌游倒是覺得有趣，但又覺得，還真就沒有其他形容詞比這地頭蛇三個字更加準確。凌游接著問道：“那，大部分的鄉鎮，都是像萊寶鎮那樣，以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為生的嗎？”周良馴搖了搖頭：“萊寶鎮算是個例，胡鼎臣這個人就是個十足的壞種，其他鄉鎮的地頭蛇，大多數都是以正當生意為主，只不過”周良馴頓了一下：“對產業方面，倚靠自己的實力，搞點壟斷罷了。”凌游打量了周良馴一番笑問道：“那您呢？”周良馴清了清嗓子：“我這個人說話首，不和你藏著掖著，十幾年前，我的確也這樣做，但現在，我始終在把更多的機會讓給其他人，尤其是年輕人，而且，我得幾家工廠，招聘的，也是我們玉羊鎮戶籍的村民，給他們提供些就業崗位，也算是替政府解憂了。”周良馴接著認真的說道：“錢嘛，有些人怎么賺都覺得不夠多，但我沒那么貪心，我現在的財富，也夠我在這云海，三代不愁了，所以啊，人得有點良心。”凌游點點頭，覺得周良馴這番話說的，雖然味道怪怪的，可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