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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佛殿之中,劉謹勛拂袖屏退左右,目光平靜的看著怒不可遏的張嗣源。
“內閣這么做,自然是有內閣的道理在。既然上面有命,我們遵照執行就行了。”
“他們能有什么道理?不就是準備坐山觀虎斗,繼續當他們的在后黃雀?”
張嗣源毫不掩飾眼中的譏諷,搶步走到殿門前,抬手戟指遠處。
此刻不過剛過午時,天色卻已經是昏沉一片,烏云傾軋,風雪呼嚎不止。
陰云密布之下的那曲城雖然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但卻縈繞著一股幾乎肉眼可見的哀戚氛圍。
城內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上了祭奠的經幡,悲痛的番民百姓跪在街邊,雙手合十誦念著超度的經文。
那曲僧人轉世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城,這對他們而言,等同于是天塌了。
“劉大人,您好好看看,這天可還是黑的!”
張嗣源此刻的言辭異常激烈。
“于公,如今首惡未除,桑煙佛主林迦婆還好端端的坐在她的須彌座上。于私,番地流毒尚存,這些百姓依舊飽受番地佛序的欺壓折磨。如果現在走了,那我們來這里還有什么意義?”
“義正,天黑是因為快要放晴了!”
劉謹勛眉頭緊蹙,沉聲道:“現在那曲金廟已破,我們已經表達出了朝廷和新東林黨的立場和本意,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辦,桑煙寺煙消云散的結局不會改變。至于番民.”
劉謹勛話音一頓,驀然嘆了口氣:“他們的問題不是一天一月就能形成的,同樣也不是一日一時就能更改的。誰也沒有那個本事能幫他們一步跨千年。所以你即便不愿意走,留在這里也改變不了什么。”
張嗣源反問道:“這就是朝廷準備放任不管的理由?”
“朝廷.”
劉謹勛欲言而止,眼中目光猶豫,但最終還是下決心把話說開。
“義正,在毅宗皇帝定下序列之后,大明帝國已經轉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方向,民間到處都是身懷屠龍技,手握屠龍刃之輩,國家的治理已經沒有任何前例可以遵循。”
“今日只有你我在場,說句僭越的話,如今的朝廷,還能算是朝廷嗎?儒序內部諱疾忌深,人人不愿明說,但人人心知肚明!如果沒有儀軌的要求,朝廷恐怕早就蕩然無存了!”
“我們都清楚,帝國真正的走向應該是分裂為以序列為主體的儒國、佛國、道國,再次回到那春秋爭霸、百家爭鳴的局面!”
劉謹勛苦口婆心道:“現在的我們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但無論帝國最終的命運會走向何處,有一點絕不會變,那就是治大國如烹小鮮,只能徐徐圖之,半點不能心急,現在的番地也是如此。”
“大人您說的道理,下官深感受教。但是!”
張嗣源表情肅穆,吐字鏗鏘有力。
“既然要徐徐圖之,那就應該要有‘圖’的行動。不過是急也好,慢也罷,總要有一個開始。眼下我們來了,就應該準備著手準備改變這里。而不是在掀起動亂之后,就選擇抽身離開!”
張嗣源指著那群跪地祈禱的番民,一字一頓:“我們能走,他們能嗎?!”
“不破,則不立啊。”
劉謹勛語速輕緩,目光意味深長。
張嗣源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們是讓它破了,但是大人,它真的還能再立起來嗎?”
此話一出,劉謹勛頓時啞口無言。
誠然,在桑煙寺覆滅之后,番地必然會陷入一場劇烈的混亂之中。
而對于坐擁大量基本盤,根本不愁新血補給的新東林黨而言,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選擇就是放任不管。
等到這些廝殺的鬣狗在這片高原上決出勝負之后,再來入手分割好處。
可到那個時候,這里還能有多少人存活?
這些番民又需要遭受多少苦難,才能等得到那天?
“義正,首輔大人下這樣的命令,自然是有他的考量。這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你明白嗎?”
良久的沉默之后,劉謹勛才終于無奈開口。
“他有他的考慮,我也有我的選擇。”張嗣源毫不猶豫道。
“義正!”
劉謹勛加重語氣:“你先是大明帝國的官員,然后才是一名儒序的從序者。別搞錯了你的身份!”
張嗣源笑了笑:“大人,您自己說過,現在的朝廷已經只是一個形式了。既然如此,這官不做也罷。當一個教書育人的先生,我覺得也挺好。”
“不持公器,你怎么去救番地?!”
劉謹勛沒料到張嗣源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不禁橫眉怒目,厲聲喝道。
張嗣源淡淡回道:“沒有了公器,我還有公心。救不了一地一城,能救一村一人,也夠了。”
“糊涂!”
劉謹勛怒道:“你知不知道此刻番地之中來的人都有誰?!白馬佛祖釋意,大昭佛祖隆圣,還有漢傳的三大佛首,龍虎山大天師張崇誠,以及陰陽序東皇宮和農序社稷的人。接下來桑煙佛土注定會是一片焦土戰場,你繼續留在這里,且不說能救的了誰,伱自己就會很危險,懂嗎?”
“來的人還真是不少啊,也不知道一個林迦婆能夠他們這么多人分嗎?”
張嗣源語氣輕松道:“不過我還真看不出來,這里面有誰敢動張峰岳的兒子?”
“你”
他這副混不吝的紈绔模樣,讓劉謹勛不禁一陣氣結。
劉謹勛寧愿張嗣源真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也不愿意他像現在這樣打著張峰岳的名義做這些危險的事情。
這一身虎皮放在往日自然是無往不利,但現在不止可能保不住他,相反很可能會為他招來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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