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嘉靖十幾年避居西苑,可依舊能操縱朝局,一言而定生死,訣竅就在于兩點,一是人事,一是財政,只要把這兩條揪住了,天下就亂不到哪里去。 當(dāng)了三十幾年的皇帝,嘉靖對于古往今來理財?shù)挠^念一清二楚,爛熟于心,只是唐毅所說的金銀流動,卻讓他迷糊了。 “唐行之,朕聽你的說法,似乎有鼓勵工商之意?” “陛下圣明,的確商人最善于調(diào)動資金,天下錢糧布匹好似水流,商人四方奔波,就仿佛疏導(dǎo)水流,使天下各處不至于干旱,不至于洪澇,黎民安居樂業(yè),國用充足?!? “嚯,商人竟如此重要?”嘉靖笑道:“朕怎么聽說要重農(nóng)抑商。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自古極治之時不能無夷狄盜賊之患,唯百姓安樂,家給人足,則雖有外患而邦本深固自可無虞,唯是百姓愁苦思亂,民不聊生,然后夷狄盜賊乘之而起,蓋安民可以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其勢然也。天地生財,只有此數(shù),雖巧取不能增多,唯加意撙節(jié),則其自足?!? 嘉靖一番話,其實把歷代理財?shù)乃悸氛f的明明白白,一言以蔽之,就是鼓勵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增加積累,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掙錢的人多,花錢的人少,掙錢速度快,花錢速度慢,錢財就能夠用了。 在這套觀念的指導(dǎo)之下,種田才是天下富庶的源頭,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成為僅次于士人的二等公民,是歷代王朝的根基柱石。 只是對這套觀念,唐毅相當(dāng)不感冒,多存少花,和小動物儲存糧食過冬有什么區(qū)別,堂堂萬物之靈,就這么一點智慧嗎? 雖然唐毅很鄙夷這種觀點,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兩千年來,歷代王朝都是秉承如此理念,也確實出現(xiàn)過繁榮盛世證明重農(nóng)抑商是有作用的。 天底下最難的兩件事,一個是把別人的錢裝到自己的兜里。一個是把自己的思想裝到別人的腦袋里。 唐毅可不想挑戰(zhàn)天下難題,轉(zhuǎn)念一想,又機(jī)會難得,不論是老師唐順之,還是浙江巡撫胡宗憲。越來越多的東南官吏已經(jīng)認(rèn)識到開海的重要性。偏偏京城一片死氣沉沉,抱殘守缺,不思進(jìn)取。 嘉靖又是個怕麻煩的皇帝,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輕易改變。眼下就是難得的機(jī)會,東南抗倭要錢,西北對付俺答要錢,北方地震還要錢。 就連他的玉熙宮都在地震之中損毀,唐毅掃了一眼低矮逼仄的萬壽宮,別說是嘉靖。就連他看著都難受。 正所謂窮則生變,這是調(diào)整大明朝國策最好的時機(jī)。 如果能成功說動嘉靖,不光是東南活了,自己手上的交通行也會受益無窮。而且獲得了嘉靖的肯定,至少十年之內(nèi),自己不用擔(dān)心仕途。 唐毅骨子里有著強烈的賭徒性子,拼了! 他雙膝一曲,跪在了嘉靖面前,聲音洪亮地說道:“小臣不敢非議圣上金口玉言,只是有幾句肺腑之言。要上奏吾皇!” 說完,唐毅趴在地上,五體投地,一動不動。等待著嘉靖的裁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