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

    蘇州城外，有三人徐徐而行。

    白易行左肩背著一個(gè)小小的青布包裹，右臂挎著一個(gè)明顯大了數(shù)倍的白綢包袱，額頭微微冒汗。

    一旁相偎相依，片刻不愿分離的白羽茗與浣兒師徒兩人絮絮低語了一路，也不知到底在說些什么。

    白易行幾次斜眼偷看，只見浣兒時(shí)而眉目羞紅得嬌嗔，時(shí)而又滿臉離愁別緒的傷感，腦子愈發(fā)混亂，只能悄悄腹誹：說是只送三里，三里之后又三里，三里之后又三里，都快十里了還這么慢吞吞得走……照此估算，天黑之前能走出五十里地都算是燒了高香了。

    再走數(shù)里，遠(yuǎn)處已依稀可見巍巍高聳的蘇州城關(guān)，白羽茗突然止住腳步，將浣兒輕輕攬入懷中柔聲道：“送人千里終須一別，哪怕是再舍不得，師傅也不得不停步了。”

    說著抬手悄悄揩去眼角淚痕，擁著懷中少女澀聲道：“從此以后山高水遠(yuǎn)，錦書難托，你們……你們好自為之吧！”

    浣兒緊緊環(huán)抱住白羽茗纖細(xì)的腰肢，肩頭一聳一聳，嗚嗚咽咽哭斷了肝腸。

    看著一旁師徒二人難舍難分的模樣，白易行心底又是溫暖又是失落，情不自禁扭頭望向茫茫來路。

    義父與正慈大師此時(shí)此刻又在何處呢？

    天碗湖上，一頁輕舟隨波輕搖。

    五通先生頭戴竹笠，瞑目端坐在船頭，面前安靜橫著一支烏木釣竿。

    船艙內(nèi)茶香陣陣，悠悠飄出，正慈幾乎把臉貼在紅泥小爐上，仔細(xì)觀察著火候，片刻后長眉突然舒展，喜色浮動(dòng)道：“成了！”

    右手一揮，爐火戛然而滅，正慈伸手提起那個(gè)篆有“清風(fēng)去復(fù)來，人間多分離”的茶壺，    在“白如玉，明如鏡，聲如磬，薄如紙”的定窯青影瓷茶杯中傾下碧色如翠的茶汁，不多不少剛好七分。

    正慈將茶杯拈起，湊在鼻前陶醉得嗅著，由衷感慨道：“明前的瓜片，雨前的龍井，還是都比不得老烏龜你親手摘的歸墟綠芽啊！”

    五通先生面色不變，不聲不語渾如入定。

    正慈美美得咂了口芬芳四溢的茶水，突然促狹心起，故意抬高音量道：“老烏龜，你反正存貨不少，不如把這船艙內(nèi)的半斤綠芽全送給我，就當(dāng)布施積德了如何？”

    五通先生依舊穩(wěn)坐船頭，恍若未聞。

    眼見自己連番挑釁，五通先生卻始終不為所動(dòng)，正慈頓覺無趣，堪稱人間絕味的茶水入口也仿佛索然無味起來，當(dāng)即氣咻咻得站起，一步跨上船頭一巴掌拍在五通先生肩頭，大聲道：“叫你去送上一送，你偏不去，如今在這又跟我裝個(gè)什么渾然忘俗的木頭人？”

    五通先生肩頭微幌，卸開力道，帶著小船微微搖晃，平淡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送與不送又有什么分別，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正慈冷哼一聲：“既然如此，恁多茶具你為何偏偏非要選這一套？”說著右手一招，茶壺平飛入手，指著那行小字滿臉譏諷。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