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落雕-《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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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室想一舉解決戰斗!”曲端遠眺彼處,獰笑一聲?!跋刖瘸鐾觐佖Pg!還想一舉擊潰秦鳳路、熙河路兩路兵馬!好大的胃口?!”
“經略且看!”曲端身側一將,名為張中彥的冷靜指向了塬地的東南方,彼處煙塵滾滾,最少有兩部數千大軍用來,一部稍快卻在后方,一部稍慢卻在前方?!斑@個方向當是韓太尉部眾無疑,婁室應該也是被逼無奈……剛剛李永奇雖敗的極快,卻也浪費了婁室太多時間與精力,他害怕韓太尉的部隊涌來,與營前大軍一起將他前后夾住,也怕韓太尉部屬直接上塬了結塬上決戰……”
“狗屁塬上決戰!”曲端破口大罵,他早早從洛陽便動身去了陜北搜羅兵馬,也同樣不知道兩支背嵬軍的存在?!按藭r塬上戰局還有個屁用,萬一一時分不出勝負,這邊婁室卻擊破秦鳳路、熙河路的廢物,驅敗兵攻入大寨,就什么都沒用了!官家在上頭!”
“那……”
“你去!”曲端以手一指,毫不猶豫下了軍令。“去提點一下潑韓五,官家在此,婁室在此!千萬不可上塬!等他過來,直接尋我的旗幟支援便可!”
張中彥一聲不吭,低頭便去。
而張中彥既去,其兄張中孚復又上前詢問:“經略……咱們怎么辦?蕃兵說親眼看見李永奇死了,但李世輔尚在,正在那邊哭泣,還要帶人去剛才戰場尋自家父親尸首……咱們要不要先幫他收攏潰兵?”
“死了爹便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有何用處?且李永奇也是個廢物!”曲端怒極而對,卻又忽然斂容?!暗钣榔嬉矝]白死,婁室部屬戰力委實強橫,可卻拖延不得……”
張中孚盯著自家老上司,一時不解:“然后呢?”
“將我的大旗立起來,把剩下兵馬聚攏起來,能聚起來多少是多少……隨我掏婁室之后!”曲端平靜做答。
張中孚一時愕然:“經略,咱們此番南下支援事發倉促,只能聚攏騎兵,除了李永奇的四千蕃騎,剩下的不過是兩路湊得千余騎而已……剛剛足足三千多蕃騎無用,現在咱們還有不到千騎,難道有用?”
“我不是去救劉錫、趙哲那群廢物!”曲端瞥了眼已經被堯山遮蔽了大半的太陽,幽幽嘆氣之余直接取下了馬上所掛弓箭。“但官家與我有不殺之恩,我不能不去……你須記住此事,便是我死了,也要說給人聽,因為我實在是不愿擔上拼死營救那兩路廢物的名號。”
張中孚依舊愕然,而曲大卻是微微一招手,便領著自己此番南下帶著的些許殘余部隊朝著婁室身后而去。
張中孚沉默了一下,到底是拎著大槍跟了上去。
可曲字大旗一動,卻因戰場混亂,大部分部屬都未來得及匯集,只是數百騎便直接往婁室側后而去。
但是,正所謂人的影樹的名,畢竟是靖康之后關西實際上的第一將,此時出動,便是婁室也愕然回頭,繼而大怒,再繼而強壓怒氣,便繼續催動本部大軍跟隨夾谷吾里補的合戰猛安,擴大已經撕開的兩軍空隙!
數百騎,都未必能近到他婁室身前,宛如自殺,此時還不如用心在前。
不過,婁室最先達成的戰果不是徹底撕開兩路大軍,而是先行營救出了幾乎已到絕路的完顏兀術!當然了,這個救出是不大準確的,婁室只是打通了與原本被包圍的兀術戰團而已,而這位四太子根本不愿意離開本部。
“四太子這是何苦?”因為被打通通道,陡然松懈下來的最南側金軍陣中,韓常眼睛上已經綁了布帶,但還是忍不住捂住眼睛以作止痛?!按藭r包圍已解,你為四太子,不妨去婁室身側,必要時為他后備,替他統攬部隊,何必在此疲兵之中虛耗?”
“俺將部屬帶到此處,落到如此下場,如何能再棄他們離去?”完顏兀術雖然沒有瞎掉,卻雙目通紅,顯然是熬夜與疲憊所致。
韓常還要再勸,卻不料兀術忽然反問:
“你說那支兵馬是如何弄出來的?”
韓常便是瞎了一只眼,又如何不知道兀術所指,也是當即在馬上哂笑:“能如何弄出來?這支兵馬部眾這般精銳,裝備又這般好,但卻只擅長小股亂戰,不能組織大陣迎擊婁室,首領劉晏又是趙宋官家的御前班直副都統,想都能想到,定然是那趙宋官家將各部精銳聚攏到了一起……這是不知兵之人的亂舉,只是陰差陽錯,正好撞上我們疲憊不堪,也不能組織大陣,這才讓咱們吃了大虧!”
“我自然知道這個。”兀術搖頭不止,卻是有氣無力望著那面山麓上那面龍纛。“我是不知道這個趙宋官家,如何就能讓這么多軍頭將自家的精銳貢獻出來?淮上的時候,他還要殺劉光世才能穩住部隊;南陽的時候,他還要偷渡白河,親自去鄢陵奪了兵權才能決死一戰;今日,卻已經能穩坐彼處,調度各路精銳為他所用了……”
“必然是御營中軍調度的……”韓常望著婁室正在推進的大旗,冷靜而言?!澳鞘撬睂俦R!”
兀術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言,而是跟韓常一樣死死盯住了婁室的大旗。他們看得清楚,就在剛剛,屢次得手的完顏婁室再度得手——這名金軍主帥親自壓陣,將熙河路奮力組織起來的一部騎兵徹底沖垮,卻是擠開了一個巨大的空隙。
可以想見,接下來,一旦婁室趁勢壓入,熙河路和秦鳳路兩路大軍將會被徹底分割!
那樣的話,熙河路的軍隊會被擠壓在山腳下,或許還能做困獸斗,可已經被掏腹的秦鳳路卻極有可能朝著東北方向和大營那邊潰散……這個時候,雖然塬上兵馬還在奮戰,雖然就在兀術身后,那支劉晏帶領的奇葩‘殺手锏’還在奮力繞過兀術部,試圖去直接攻擊婁室身側,雖然戰場的最北端劉錡占盡上風,但卻不能阻止宋軍中路潰散,中門大開了!
實際上,莫說完顏兀術和韓常,便是曲端都已經著急到親自沖殺在前,試圖盡量壓上了,但他的部眾太少,根本無法有效推入金軍主陣之中。
但很快,下一刻,隨著婁室推著前面的夾谷吾里補如想象那般徹底分割開兩路大軍,讓這幾個金軍主將和曲端都沒有想象到的事情發生了——吳玠督帥旗向前,一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數以千計的重甲長斧大軍朝著出現在身前的金軍鐵浮屠發動了反沖鋒!
夾谷吾里補的這支合扎猛安已經盡全力而為了,戰到此時,拋開疲憊不說,卻是因為突到最前方,而失去了左右盤桓的機動余?!麄儽疽詾榍胺绞鞘虻臐⒈?、敗兵、弱兵,卻不料迎來了天敵,而且這股天敵居然成功搶入陣中,迫使鐵浮屠們直接與之肉搏!
三千休整了一整日的長斧重甲兵,迎面而來,上砍騎兵,下砍馬腿,而已經不足一千,傷痕累累的合扎猛安猝不及防之下,居然全面落入下風!
非只如此,與此同時,戰場的東北方向,就在秦鳳路大軍將要徹底崩潰之前,一支數量不下三千的重甲騎兵,屬于宋軍的重甲騎兵,忽然自秦鳳路外側突出,制止了秦鳳路軍陣徹底崩潰之余,也將另一支合扎猛安整個兜了下來。
兩部一前一側,同時發力,宛如一支鐵鉗一般夾住了戰場。
紛亂之中,完顏兀術徹底愕然,許久不能言語,倒是韓常忽然嗤笑:“是我錯了……四太子,我替你說,今日若敗,咱們敗的不冤……這等兵馬,必然是韓世忠、岳飛、張俊級別的帥臣親軍,四五萬編制才能養三千的那種,卻被心甘情愿送到了這趙宋官家手中……你說,若是國主的合扎猛安與大太子的合扎猛安今日一并送來,六千合扎猛安,咱們是不是早就在塬上就勝了?”
兀術一聲不吭,只是將目光從那些很快便不再雪亮的長斧之上移動開來,然后死死盯著那面宛如已經與山麓合為一體的龍纛。
八公山上、下蔡城上、南陽城中……他一次又一次,都沒有撼動過這面龍纛,今日也要如此?
但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啊,一次又一次,完顏兀術不止一次在內心告訴自己,本該是自己攆著這面龍纛不停的跑才對!
為什么反而一次都沒有撼動呢?
與此同時,婁室也在看那面龍纛,但他并沒有看太久,便沉默著看向了陣前忽然出現的兩支奇兵……而很快又將目光對準了正前方秦鳳路部隊身后的吳字大旗。
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機會。
“韓世忠到哪兒了?”婁室頭也不回,直接朝身側軍官佐吏發問。
“已到塬后!”
“曲端呢?”
“死傷累累,寸步難行,但有一支裝備精良的兵馬,打著劉字旗的,正在與他極速靠近。”
“讓夾谷吾里補不許動,再撐一會?!?
“喏!”
“讓蒲查胡盞看我旗幟,我旗幟一動,他就立即從秦鳳路腹中脫出,朝外圍的那只宋軍騎兵發動反沖鋒!”
“喏!”
“讓四太子和韓常再動起來,不顧一切替我擋住熙河路的兵馬!”
“喏!”
“剖叔!”婁室忽然看向了自己的心腹愛將。
“末將在。”滿身滿臉都是血污與黃泥混雜的完顏剖叔拱手相對。
“中軍還剩多少兵馬可以沖鋒?”
“四千!”
“將部隊一分為二,給你兩千,去我后面,知道怎么做嗎?”婁室面色不變,平靜詢問。
“替都統擋住曲端和那股打著劉字旗的兵馬……”
“不是!”婁室從容相對。“那個隨便他們?!?
“是擋住韓世忠!”完顏剖叔當即更正。
“不錯!”婁室坦然而對?!笆碌饺缃?,雙方都已經力盡,箭矢射盡,刀刃卷起,韓世忠的部隊便是奔襲而來,卻也是生力之軍!你要做的便是盡量在我身后替我拖住他!”
“明白!”
“你不明白!”婁室微微壓低頭顱,然后翻起眼珠,沉聲交代?!澳阍诤鬄槲冶M量擋一擋,我領兩千騎再去最后突一突……成則成,不成你便不要理會我的生死,直接率部轉向北面,與蒲查胡盞合兵一起突出去,繞過那個塬坡,接應拔離速撤軍!”
“……”
“明白了嗎?”
“……明白!”
言至此處,婁室不再多言,而稍等一會之后,兀術、韓常、夾谷吾里補等人便明顯接到軍令,各自發力,待此時,完顏剖叔毫不猶豫,轉身領著兩千騎兵向身后稍作移動。
空隙拉開,曲端與劉晏隨不知緣由,卻各自大喜,急忙朝著婁室帥旗推進,但也就是此時,婁室帥旗又一次動了。
兩千騎兵,沒有任何花活,箭矢也已經幾乎消耗殆盡,卻是各自持矛,隨著婁室轉身抽出,并在秦鳳路兵馬身前結成了數個鋒矢之陣,然后便跟隨著自家主將婁室的大旗奮力向前方已經零散到不成樣子的秦鳳路兵馬沖鋒而去!
金軍最極端的生穿硬鑿,又一次開始了!
且說,黃龍府之戰,剛剛立國的完顏阿骨攻打黃龍府,并趁勢圍點打援,遼軍重兵來救,婁室自遠方來援,來到之后馬身如洗,阿骨打賜下三百戰馬,婁室便換馬沖鋒,一日內與銀術可一起朝著遼軍一翼九次突擊,最后居然強行突穿了數倍于己的遼軍。
從此以后,金太祖完顏阿骨打認定了婁室的將才,讓他做金軍第一個猛安,讓他做黃龍府的萬戶!后來一路做到東路軍的實際統帥!
所以說,這么一個人,誰能否認他的將才呢?
身為戰友,誰能否決他的軍事提議和軍事命令?身為敵人,誰能不如如臨大敵,拼命相對?
而等到他親自率眾奮力一沖的時候,誰又能勉力一當呢?
畢竟,這個人的一切都是靠著那些神奇而又平凡的騎兵突擊獲得的。
秦鳳路萬余眾,在得到喬澤與傅慶兩部的援軍后,數量可能達到更多,但此時已經無法計算了。而這么一支龐大的軍隊,之前被蒲查胡盞的那個合扎猛安大約一分為二,形成了前后兩部。而當完顏婁室奮力率部沖鋒之后,士氣早已經搖搖欲墜的前軍當即大潰。與此同時,一直在秦鳳路大陣腹部,維系大陣分割狀態的蒲查胡盞卻忽然做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他忽然扔下秦鳳路兵馬,直撲向外,與張憲部的背嵬軍當面而戰!
這一招起了奇效!
不僅是和夾谷吾里補還有完顏兀術他們一起奮力推開了兩側宋軍,更重要的是,被抽空的秦鳳路軍陣腹部登時空出一個致命的巨大空隙。
有時候,抽刀子比插刀子更致命!而抽刀子的同時再度插刀子,就更加致命!
婁室親自帶領兩千中軍,奮力突進,秦鳳路軍陣前方先潰,繼而后軍猝不及防,也被一擊而中,全軍幾乎當場崩潰!
剛剛還是兩路背嵬軍齊出,局勢翻轉,但眨眼間卻隨著婁室奮力一突,改天換地。
秦鳳路經略使趙哲目瞪口呆,失措立于后軍軍中,竟不知如何應對。
臨時代替兵馬都監慕容洧的喬澤奮力上前,試圖挽救局勢,卻被勢如猛虎的婁室發現,親自馳馬趕到對方身前,一槍刺穿,落尸于馬下!喬澤剛剛聚攏的一點兵馬也當場為金軍騎兵碾碎!
繼而,婁室轉身直撲趙哲大旗,趙哲四肢發涼,驚惶之下,腦中一片空白,居然轉身而走。
秦鳳路全軍崩潰!
便是一旁的熙河路兵馬也有全線失控之態!
身后剛剛動身追趕的曲端、劉晏都想不到這種變化,只能奮力追趕而已,而秦鳳路潰軍之后的吳玠也是大驚失色……秦鳳路和熙河路之前撐了那么久,根本就是兵力厚重而已,而現在這兩支兵力厚重的部隊一旦失控,為金軍前驅,自己如何能當?身后只剩民夫和輔兵的營寨如何能當?身側只有一千多御前班直的趙官家如何能當?
婁室繼續親自突殺在前,兩千金軍騎兵片刻不停,努力驅趕秦鳳路潰軍。
觀此情形,南面完顏兀術的呼吸都在變的急促,一瞬間他就明白過來,為什么婁室會是自己父親完顏阿骨打欽點的金國第一猛安,會是黃龍府萬戶;韓常只有單目,卻也看得目瞪口呆,幾乎失神,所謂名將,便當如此;拔離速隔著宋軍不知情形,但聽到遠處山呼海嘯一般卻分不清是什么內容的聲浪,也是默然立馬,眺望堯山不動。
而堯山山麓中,趙玖看了眼逼近的韓世忠部,看了眼塬下散落的那些黨項蕃騎,又看了眼山下忽然崩潰的局勢,喉結動了一下,但最終無言……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做些什么了。
吳玠同樣沉默了一下,卻是做了兩件事情:
其一,派出信使讓身后官家棄龍纛從軍寨后方逃入山中,以避鋒芒;
其二,主動領自己的帥旗向前……身為節度使,身為主帥,他不可能像趙哲那般失控逃跑的。
恰恰相反,吳玠帶帥旗向前,迎面撞上趙哲,卻是毫不猶豫,上前一槍將此人刺死在馬上!
趙哲一死,立即穩定了一部分局勢,而田師中也即刻從旗幟的移動上會意,帶領身側能控制的長斧重步兵向吳玠匯集。
山上的趙玖微微舒緩了一下情緒。
但下一刻,婁室便已經率部從已經潰散的秦鳳路部眾中突到吳玠身前。
吳玠失笑一聲,躍馬而出,挺槍而對:“婁室,你欠你爺爺一場單挑!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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