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墨燃沒有說話, 良久后,粲然笑了。 “好一個一榭只住一主。好個一段佳話。” 他施施然赤著腳趾修勻的雙足, 踩在冰冷的石面,腳背青筋隱綽, 停在宋秋桐面前。 然后墨燃抬起一只腳, 用足尖, 點起宋秋桐的下巴,令她仰頭看著自己。 “這些話, 你在心里頭, 憋了很久了吧?” 他望著她驚慌失措的臉,笑瞇瞇的:“宋皇后,過去有許多事情, 我都還沒好好問過你呢,既然你今日對我說了些掏心窩子的體己話,那我們不如坦白到底, 來, 我跟你聊聊。” “就從最近的事情聊起吧。去踏雪宮那天,我明明是把楚晚寧鎖在寢宮里的, 你告訴我,他怎么會出現在昆侖山?是誰給他解的禁,讓他來找的我?” 宋秋桐身子猛然一顫, 說:“我不知道!” 她太急著辯解,甚至忘了說妾身,而是用了“我”。 墨燃便笑了, 他說:“好,這件你不知道,那我就問你下一件。那年我敕封你為后,讓你協理死生之巔,后來我有事前往陰山,走的時候,楚晚寧因為不聽話,正被我關押在水牢之中反省……” 他提起這件事情,宋秋桐的臉色禁不住青白起來,嘴唇也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你借由探查監牢,去看望他。卻被他一通鄙薄……” “是,是。”宋秋桐忙著道,“可是陛下……阿燃,這件事我當年都跟你說過,楚宗師他讓我滾出天牢,且言語間多有侮辱,他不但罵我,還連著陛下一起責罵,我當時是氣不過……我……” “本座知道。”墨燃微微笑了,“你當時氣不過,但楚晚寧乃是重罪之人,未經本座允許,又不能妄加懲戒。于是你便小施責罰,命人生生拔去了他的十枚指甲,并在他每個指尖,都釘了荊棘刺。” 宋秋桐滿眼驚惶,爭辯道:“陛下您當時回來,是夸我做的好的!” 墨燃微笑:“哦……是嗎?” “您……您說言語不干不凈之人,就當如此對待,您那時候還跟妾身說,說罰的輕了些,若是他下回再出言不遜,大可……大可斷了他的十指……”她越說聲音越輕,最后望著墨燃瘆人的笑顏,頹然軟倒在了地上,眼中噙著淚花,“阿燃……” 墨燃輕輕嘆了口氣,他笑道:“秋桐,日子過去太久了,本座當年說了些什么,沒說些什么,都已忘了。” “……”女人明明從方才就已猜到了墨燃的心思,但聽到這句話時,身子依然劇烈地抖了一下。 “本座這幾天總是做夢,夢到那天,本座自陰山回來,進了水牢里,看到他雙手潰爛,盡是血污……”墨燃慢吞吞說著,到最后,聲音驀地擰緊,眼中亮著寒光,“本座,并不高興。” 宋秋桐無措道:“陛下,陛下……不,阿燃……你聽我說……你冷靜一些聽我說……” “本座并不高興。” 墨燃卻好像什么都沒有聽到,面無表情地垂下臉,冷淡地看著在地上蜷成一團的女人。 “你哄哄我,好不好?” 他霜雪般的神色,配上這樣驕矜的央求,縱使宋秋桐伴君伴虎這么多年,也不禁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連頭皮都是麻的。她嗅到狂風驟雨的氣息,抬起深褐色的眸子,做小伏低地仰視著他,她爬過去,伏在墨燃的腳踝邊。 “好,阿燃說什么都好,阿燃想要我做什么才會開心?我一定好好地……好好地……” 墨燃俯身,掐住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臉。 他笑了,很是可愛天真。 就好像他第一次在儒風門瞧見她的時候,甜絲絲地露出兩池深酒窩,拉著她的衣袖央道:“小師妹,你叫什么名字?……哎呀,你不要怕,我不傷你,你跟我說說話,好嗎?” 不寒而栗。 時隔多年,他幾乎是用了同樣的神情,同樣的語調,說的卻是另一番話。 他甜蜜而溫柔地說:“秋桐,本座知道你是真心的,為了哄本座高興,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指尖摩挲過她柔軟的唇瓣。 她整張臉上,與師明凈極像的地方。 墨燃睫毛輕顫,不動聲色地望著那兩瓣花朵般的嘴唇,終于還是說:“那你,就去黃泉路上,先等一等本座。” “!” 他無不和緩地問:“好嗎?” 宋秋桐的眼淚剎那溢出眼眶,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恐懼。她早知道墨燃現在提起當年她凌虐楚晚寧的事情,自己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可她最多也只能想到杖刑,想到貶黜,她用盡了她全部的勇氣,都想不到墨燃居然會…… 他竟然會!他竟然忍心! 他……他…… 瘋子。 瘋了……瘋了…… 墨燃仰頭低沉地笑了起來,他笑得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囂張,他笑著一腳踢開寢宮的門扉,笑著大步走到殿外。 他屐履風流,踩碎萬千人的性命,如今輪到她。 瘋了……瘋了!! 墨微雨瘋了! 宋秋桐跪跌在冰冷的金磚寒石上,寢宮內歡好燕爾的激情尚未散去,地獄的火光已經燒了起來,她張著嘴,仰著頭,掙扎著去張看殿外灑進的天光。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