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陸地-《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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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竹酒天生性格活潑,見那古巫載歌載舞的模樣,她不覺絲毫荒誕可笑,反而學他抬起手臂,擰轉手腕。
竹素雙臂環胸,憑欄而立,閉目養神,面帶笑意。這位待在蠻荒歲月遠遠多于故鄉的女子劍仙,大概是想起了年少時的家鄉。既然是女子,又豈會沒有懵懵懂懂的少女情思呢。
容魚好像能夠感受那種古老的蠻荒的真誠的快樂,她也情不自禁抬起雙掌,輕輕和著節拍。
其實誰都沒有與青丘舊主說任何言語,但是這一刻,青丘舊主卻自己覺得自己可能錯了。
自己果真從未“知道”?不知不覺的,青丘舊主笑看著他們的融融恰恰,自己淚流滿面。
一位身量雄偉的老道人,走在京城,一步一步,走在人間的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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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叉回了黃湖山茅屋,將那把長劍重新掛在墻壁上,出了屋子,看那晾曬衣物的竹竿,被兩條三十四斤重的大青魚拽出一條夸張的下墜弧度,劉叉聽說湖內真正的大物,都是百斤往上走的。
習慣了獨來獨往的蠻荒劍修,驀的竟覺寂寞,思量著是不是招徠一二位對脾氣的人物,來此茅屋喝酒吃飯。
宜將剩勇追魚獲,劉叉戴好用以遮陽的竹編斗笠,回去釣位那邊,坐在竹椅上邊,搓餌拋竿。
一個粉裙女童剛巧飄落在這邊道場,她按例帶了些山居生涯的瑣碎卻必需之物,就像劉叉屁股底下的這條竹椅,便是她帶來的,因為聽山主老爺說劉先生喜歡釣魚,所以連同竹椅在內,窩料等物,也都是落魄山那邊早早幫忙準備好的。一般情況,劉先生不提要求,她也不主動問詢什么,提了要求,她就默默記下,與這個“要求”有關的,她就多想些,下次再來黃湖山,也只是將物品整齊堆放在茅屋檐下的門口,從不隨便進入屋內。
劉叉猶豫了一下,指了指茅屋那邊,“暖樹,剛剛釣上了兩條青魚,我也吃不完,你拿走一條,讓朱先生改善改善伙食,他手藝好,你們可以一魚數吃,只說魚鍋燉豆腐,滋味就不錯?!?
暖樹眼神明亮,笑著與劉先生道謝。她開心,開心于劉先生好像有點將此處當作自家道場的意思了。
劉叉沉默片刻,提醒道:“挑走大的那條?!?
暖樹有些不好意思。
劉叉卻說道:“聽我的,就當是客隨主便了?!?
老聾兒到了跳魚山花影峰,踱步進了那座“學塾”,手拿戒尺,行走在一張張蒲團間,仔細觀察蒲團上那些學道人的煉氣路線,是對了還是岔了,等到他們心神出定之后,就會與他們細說有哪里需要修正,哪里可以勇猛精進。
古巫在二進院落這邊,隨便尋了一間屋子落腳,他跟那個叫容魚的年輕女子,要了一些書籍,說是多多益善,不拘類別。
方才容魚遞給他一塊國師府玉牌,古巫看了眼劍修白景,有些納悶,她如此在意此物,為何容魚見面就送?自己收還是不收?貂帽少女神色如常,提醒道:“玉牌珍重,別弄丟了。”
收了玉牌,到了屋子里邊,古巫猶豫了很久,才坐在桌旁,略顯別扭。
極小心,極慎重,緩緩拿起桌上一本極普通極輕巧的書,古巫遲遲沒有翻開書頁,只是以掌心輕輕撫過書名。
至于青丘舊主這邊,容魚跟刑部戶部都打了招呼,幫忙辦了一個簡略的譜牒身份,化名“徐娘”,道號“青丘”,但是籍貫、道場的記載錄檔一事,卻是不小的麻煩。
尋常的山澤野修,甚至是喜好游戲紅塵的仙人境,都無所謂此事,本就只是給各洲山水神靈、各國朝廷官府看的東西。但是青丘舊主的身份過于特殊,她是當之無愧的狐族共主,關牒做得假,天心呢,大道呢?也要作偽?若不作偽,就要誠心。
遠古地仙,就是說現在的上五境,主要是說現在的仙人。
金仙,是說那在人間證得道果的得道之士,飛升境與十四境都算。
青丘舊主能夠因禍得福,在那光陰長河躋身十四境,當然與她曾經一心庇護天下狐族有關。
謝狗幫忙給出了解決方案,“平時我們還是喊她‘青丘’好了,就像文人經常以字行,顯名于世,真名反而沒幾人清楚。至于籍貫,就填狐國,青丘本就受恩于碧霄道友,當年是磕過頭的,如今狐國就在藕花福地分出來的地方,也算一段延續了萬年的香火情?!?
“登山之人,念念不忘,持之以恒,總有一天群山就有回響?!?
“至于到了紅塵市井,被人喊徐娘,反正也沒誰占誰的便宜。”
青丘點點頭,認可了白景的說法,籍貫一事,就落在隸屬于落魄山的那座狐國好了。
謝狗打趣道:“只聽說過認祖歸宗,你倒好,老祖宗現世,主動走出畫像認晚輩?!?
完全能夠想象,沛湘她們這些蝸居于一座狐國的后世子孫,能夠瞧見那位代代相傳的“青丘主人”,會是何等的夢想成真?
約莫是沾染了先前那場歌舞的幾分意思,青丘直截了當說道:“白景,我想要快快去往狐國,見一見她們如今過得好不好?!?
謝狗點點頭,“那我就晚點去花神廟好了?!?
也好去灰蒙山的螺螄殼道場那邊看看小陌。
丟給她一摞三山符,說了符箓使用之法,青丘只覺燙手,戰戰兢兢道:“當真不會惹來那位……的震怒?”
謝狗假裝不知,故意嚇唬她,“誰?用幾張符箓還犯天條???阿紫姐姐,至于嗎你。杯弓蛇影,膽小了啊?!?
見謝狗就要祭出符箓縮地,青丘急匆匆以心聲說道:“當年人間癡頑輩,能在他手上討得好?你興許還能讓碧霄前輩幫忙求情,我找誰?”
謝狗再不逗弄這狐媚子,雙手叉腰,哈哈笑道:“放心吧,這位三山九侯先生,已經被我們山主搞怕了,只好放出話來,再不管我們落魄山一脈修士的隨便祭出三山符,都不用點燃三炷香,一個個的,每次跨山越海,總打攪他清修,他也頭大的,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青丘將信將疑,小心翼翼道:“我如今也算半個落魄山譜牒修士,白景妹子莫要故意害我?!?
謝狗正色道:“在京城這邊,有我盯著你,也就由著你撒潑一二,到了落魄山,那邊規矩重,你就要收一收心,不要見著誰就想睡誰,只要捅了簍子,誰都護不住你。我們山主最是正人君子,最煩這些有的沒的,青丘,你要想好,進了狐國,我謝狗便是你在浩然天下的擔保人了,你要是讓山主起了殺心,無需他動手,我自會親手殺你,算了,我如今境界低微,殺不了你個強飛升,就喊小陌……小陌就算了,他受著傷呢,我只會讓碧霄道友與你不對付?!?
青丘嫣然笑道:“白景啊白景,你真當姐姐半點不諳人情世故啊,我學這些個,最是天賦異稟了?!?
謝狗嗤笑不已,突然翻臉,爆喝一聲,“騷狐貍是不是忘了啥事?!”
青丘道心一震,疑惑道:“什么?”
謝狗氣惱道:“去你娘的狐國,探親個屁,擱這兒杵著,閉門思過!”
貂帽少女徑直轉身,去花神廟找吳睬。
青丘快步跟上,趁此空當,也記起了那樁“小事”,側身而走,長裙曳地,她掩嘴笑道:“妹妹惱什么呢,姐姐目前沒有你們所謂的神仙錢,本命洞府里邊,那幾件能夠留到今天的寶物,真是與性命一般珍惜,總不能將它們折價賣了換錢,你暫借姐姐一些錢,回頭百倍還你便是。”
謝狗哦了一聲,從袖中摸出一袋神仙錢,丟給她,“說好了啊,百倍還我。”
青丘打開袋子摸出一顆神仙錢,好像是那山上的谷雨錢。
姍姍而行,她高高舉起那枚碧綠顏色的神仙錢,見之心喜。就不計較白景的精明市儈了。
在這座嶄新人間得手的第一物,是喜糖。
第二物,是谷雨錢。
剎那之間,她了然明悟,哪里是白景想賺自己的錢啊,是白景在幫自己尋一份冥冥天意去契合大道呢。
青丘只留下這一顆意義非凡的谷雨錢,轉頭將錢袋子拋給那個叫容魚的漂亮女子,說是賠償。
容魚也不與她客氣,說好的。
她再低頭看了眼“少女”頭上那頂可愛的貂帽,仿佛道心一下子便柔軟了,她玩心一起,便要學那姓陳的,去揉一揉貂帽。
謝狗神色不悅,伸手拍掉那騷婆娘遞過來的爪子。你算老幾,也敢如此與我親昵,沒大沒小,跟誰姐妹呢。
青丘繼續。
貂帽少女大怒,一記勾拳,就砸中青丘的腰肢,打得她飄入院內天井,衣袂裙擺如開花。
————
袁化境遮掩了氣機,用上了障眼法,這位尚未躋身上五境的元嬰劍修,帶著那副“新鮮出爐的”飛升境傀儡,秘密來到國師府。
此外袁劍仙還專門跟道士葛嶺借用了一件咫尺物,用來裝載那么多件寶物。
清點過數目了,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各類本命物,竟然多達三百二十九件。
品相完好的居多,占了大半,品秩受損的,大概百余件,破碎不堪的只是極少數。
至于它們真實的品秩高低,袁化境他們幾個道力弱,看不出太多的門道。
袁化境當然知道陳國師跟曹慈去了海上,注定會有一場蔚為壯觀的山巔問拳,甚至可能會是一場從古至今都未曾有過的“武道十一境之爭”。
國師不在,袁化境就與容魚詳細此事,將咫尺物連同一本手繪圖冊一并交給她,很有幾分官場稟陳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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