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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落魄山的鏡花水月-《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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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水井嘆了口氣,“也對,你小子當(dāng)年說去劍氣長城,就去了。”

    董水井其實最佩服陳平安這件事。

    少年時分,就一個人背劍遠游倒懸山,去往劍氣長城,只為與心愛的姑娘見一面。喜歡她,得讓她知道。她喜歡是最好,她不喜歡,好像少年也不怕自己知道。

    董水井就做不到,林守一也一樣。所以兩慫包,到最后只能湊一起喝悶酒,擺些虛張聲勢的花架子。

    董水井突然說道:“能走那么遠的路,千山萬水都不怕。那么神秀山呢,跟落魄山離著那么近,你怎么一次都不去。”

    陳平安默然無聲,不知是無言以對,還是心中答案不宜說。

    人生路上有些事,不單單是男女情愛,其實還有很多的遺憾,就像一個人身在劍氣長城,卻不曾去過倒懸山。

    可能從來不想走去,可能想去去不得。誰知道呢。反正終究是不曾去過。

    ————

    陳平安隱匿身形,從州城御風(fēng)返回落魄山。

    在主山集靈峰的檔案房,是掌律長命的地盤,姜尚真和崔東山在這邊,已經(jīng)仔細看過了關(guān)于正陽山和清風(fēng)城的秘錄,數(shù)十本之多,歸檔為九大類,涉及到兩座宗字頭的山水譜牒,藩屬勢力,明里暗里的大小財路,眾多客卿供奉的境界、師門根腳,錯綜復(fù)雜的山上恩怨,以及雙方敵對仇家的實力……在一本本秘錄之上,還有詳細批注和圈畫,內(nèi)容一旁分別寫有“確鑿無誤”“存疑待定”“可延展”、“必須深挖”在內(nèi)的朱紅文字。

    張嘉貞雖然是泉府賬房小先生,但其實這些檔案、情報的分門別類,這么多年來,始終都是張嘉貞在輔助掌律長命。

    見到了敲門而入的陳平安,張嘉貞輕聲道:“陳先生。”

    習(xí)慣使然。

    就像那些劍仙胚子,見著了陳平安,還是喜歡喊一聲曹師傅。陳靈均還是喜歡稱呼為老爺。

    陳平安笑著點頭致意,來到桌旁,隨手翻開一本書頁寫有“正陽山香火”的秘錄書籍,找到大驪朝廷那一條目,拿筆將藩王宋睦的名字圈畫出來,在旁批注一句“此人不算,藩邸依舊”。陳平安再翻出那本正陽山祖師堂譜牒,將田婉那個名字重重圈畫出來,跟長命單獨要了一頁紙,開始提筆落字,姜尚真嘖嘖稱奇,崔東山連說好字好字,最終被陳平安將這張紙,夾在書冊當(dāng)中,合上書籍后,伸手抵住那本書,起身笑道:“就是這么一號人物,比咱們落魄山還要不顯山不露水,做事做人,都很前輩了,所以我才會興師動眾,讓你們倆一起探路,千萬千萬,別讓她跑了。至于會不會打草驚蛇,不強求,她如果見機不妙,果斷遠遁,你們就直接請來落魄山做客。動靜再大都別管。這個田婉的分量,不比一座劍仙如云的正陽山輕半點。”

    姜尚真說道:“韓玉樹?”

    陳平安點頭道:“可能性很大。”

    姜尚真摩拳擦掌,神采奕奕,說道:“桐葉洲有了,寶瓶洲有了,那么北俱蘆洲某個幕后主使,就躲在那座兩袖清風(fēng)不掙錢的瓊林宗里邊嘍?”

    北俱蘆洲,姜尚真很熟,是他的第二家鄉(xiāng),山上朋友遍及一洲,在北俱蘆洲,只要報上姜尚真的名號,喝酒都不用花錢。

    崔東山輕聲道:“先生,咱們只要動刀子,刀子一定要快,快到已經(jīng)割了對手脖子,對手還不自知。準(zhǔn),穩(wěn),狠。就像先生在太平山,收拾一個韓玉樹。”

    陳平安點頭道:“劉羨陽和我在明處,你們倆在暗處,三洲之地,離著中土神洲不近的,所以足夠了。畢竟劍術(shù)裴旻,只有一個,剛好咱們又遇到過了。”

    能夠讓他們?nèi)齻€合力對付的人物,確實不多。

    崔東山笑瞇瞇望向周首席,道:“若是有人要學(xué)你們玉圭宗的半個中興老祖,當(dāng)那過江龍?”

    姜尚真笑道:“當(dāng)然要盡地主之誼,哪怕沒有什么過江龍,我們也要憑借田婉姐姐,和我這個‘韓玉樹’,制造機會,讓過江龍來寶瓶洲這邊做客。”

    陳平安瞥了眼另外一摞冊子,是有關(guān)清風(fēng)城許氏的秘錄,想了想,還是沒有去翻頁。

    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喊上劉羨陽,直奔清風(fēng)城而去。相較于正陽山,那邊的恩怨更加簡單清晰。

    所以陳平安只是抽出一本記錄正陽山山水譜牒的冊子,找到了位于前邊幾頁的護山供奉。

    崔東山趴在桌上,感慨道:“這位搬山老祖,早已名動一洲啊。”

    姜尚真瞥了眼那頭搬山猿的真名,袁真頁。浩然天下的搬山之屬,多姓袁。

    姜尚真神色凝重,“一個能夠讓山主與寧姚聯(lián)手對敵的存在,不可力敵,只可智取?”

    親手篩選諜報、記載秘錄的張嘉貞,被嚇了一大跳。

    隱官大人與寧姚曾經(jīng)聯(lián)手抗衡袁真頁?莫不是自己遺漏了什么驚世駭俗的內(nèi)幕?可是落魄山這邊,從大管家朱斂,到掌律長命,再到魏山君,都沒有提過這樁密事啊。

    張嘉貞死死盯住那一頁,心思急轉(zhuǎn),這位正陽山的護山供奉,昔年為陶紫護道驪珠洞天之行,曾經(jīng)有過兩樁天大的壯舉。

    差點搬了披云山回正陽山。

    與老藩王宋長鏡,在督造衙署那邊,雙方點到即止,問拳一場,不分勝負(fù)。

    后來那座披云山,就晉升為大驪新北岳,最終又提升為整個寶瓶洲的大北岳。

    至于宋長鏡,也從當(dāng)年的九境武夫,先是躋身止境,最終在陪都中部大瀆戰(zhàn)場,憑借半洲武運凝聚在身,以傳說中的十一境武神姿態(tài),拳殺兩仙人。

    所以那頭搬山猿的名聲,隨之水漲船高。

    這些事情,張嘉貞都很清楚。只是按照自己先前的評估,這個袁真頁的修為境界,哪怕以玉璞境去算,至多至多,就是等于一個清風(fēng)城城主許渾。

    陳平安雙指捻住書頁,翻過一頁,再翻回,翻檢內(nèi)容,不去看那些袁真頁的修道癖好、與誰交好,只將那頭搬山猿,擔(dān)任正陽山護山供奉千年以來,山上山下,大大小小的幾十條欄事跡,反復(fù)看了兩遍。

    張嘉貞愈發(fā)惴惴不安,輕聲道:“陳先生,是我疏漏了,不該如此馬虎下筆。”

    陳平安笑道:“這還馬虎?我和寧姚當(dāng)年,才什么境界,打一個正陽山的護山供奉,當(dāng)然很吃力,得拼命。”

    姜尚真感嘆道:“搬走披云山,問拳宋長鏡,接受陳隱官和飛升城寧姚的聯(lián)袂問劍,一樁樁一件件,一個比一個嚇人,我在北俱蘆洲那些年真是白混了,卯足勁四處闖禍,都不如袁老祖幾天功夫積攢下來的家底。這要是游歷中土神洲,誰敢不敬,誰能不怕?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陳平安合上書籍,“不用氣。”

    崔東山微笑道:“因為搬山老祖不是人。”

    姜尚真點頭道:“那我這就叫畜生不如。”

    張嘉貞聽得半句話都插不上嘴。

    掌律長命,笑意盈盈。

    陳平安帶著姜尚真和崔東山去往山巔的祠廟舊址。

    先讓崔東山圍繞著整座山巔白玉欄桿,設(shè)置了一道金色雷池的山水禁制。

    陳平安這才從咫尺物當(dāng)中,取出一幅禁制重重的畫卷,一手攥緊一端的白玉卷軸,輕輕抖開,畫卷鋪展開來,陳平安松開手,輕輕抬起雙袖,畫卷隨之“飛升”,懸在空中,緩緩旋轉(zhuǎn)。

    崔東山和姜尚真對視一眼,然后相視而笑,雙方皆是恍然大悟。

    當(dāng)初陳平安在天宮寺外,問劍裴旻。

    崔東山和姜尚真,其實都對一個至為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各自的先生,山主大人,到底如何抵擋住裴旻的傾力一兩劍,最終如何能夠護住那枚白玉簪子,在崔東山接應(yīng)得手玉簪之前,不被劍術(shù)裴旻哪怕一劍殺人不成,再擊碎白玉簪子,一樣可以再殺陳平安。

    現(xiàn)在極有可能會成為落魄山護山大陣的這幅畫卷,就是答案了。

    倒懸山,敬劍閣,劍仙畫卷。

    這些半劍靈之姿的劍仙英靈,曾經(jīng)陪伴年輕隱官,一起守護半截劍氣長城。

    陳平安捻出三炷香,分給崔東山和姜尚真一人一炷香。

    陳平安作揖致禮,心中默念道:“過倒懸山,劍至浩然。”

    隨后姜尚真和崔東山一起離開落魄山,先行探路。

    不管是姜尚真,還是崔東山,任意一個,做事就已經(jīng)足夠讓人放心,兩個一起,陳平安都不知道“擔(dān)心”兩個字怎么寫的。

    陳平安走到竹樓那邊,拿出一壺酒,有些猶豫。

    朱斂來到崖畔石桌這邊坐下,輕聲問道:“公子這是有心事?”

    陳平安本就想要找老廚子,說一說這樁心事,便與朱斂說了裴錢年少時所見的心境景象,又與朱斂說了白玉京三掌教陸沉的五夢七心相。

    分別夢儒師鄭緩,夢中枕骷髏復(fù)夢,夢櫟樹活,夢靈龜死,夢化蝶不知誰是誰。

    五夢之外,又有七相,跟隨陸沉的大道之行,依次顯化而生。木雞,椿樹,鼴鼠,鯤鵬,黃雀,鹓鶵,蝴蝶。

    當(dāng)然還有福地丁嬰的那頂蓮花冠。

    朱斂抱拳笑道:“首先謝過公子的以誠待人。”

    然后兩兩沉默。

    陳平安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朱斂神色自若,斜靠石桌,遠眺崖外,面帶笑意,甚至還有幾分……釋然,好似大夢一場終于夢醒,又像久久未能酣睡的疲憊之人,終于入夢香甜,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整個人處于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tài)。這絕不是一位純粹武夫會有的狀態(tài),更像是一位修道之人的證道得道,知道了。

    魏檗心生感應(yīng),立即現(xiàn)身落魄山,但是不敢靠近石桌那邊,只是站在竹樓廊下。

    巡山歸來的陳靈均和周米粒,在小路上大搖大擺而來,魏檗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示意兩人先不要說話。

    朱斂轉(zhuǎn)過頭,望向陳平安,說道:“若是大夢一場,陸沉先覺,我?guī)椭顷懗淋Q身了十五境,公子怎么辦?”

    陳平安毫不猶豫,答道:“怎么辦?簡單得很,朱斂一定要還是朱斂,別睡去,要醒來。此外不過是我仗劍遠游,問劍白玉京。”

    朱斂站起身,陳平安也已起身,伸手抓住老廚子的胳膊,“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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