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江湖中人過著風里來,雨里去,刀頭上舔血的日子,七竅流血見的多了,但七竅噴煙還真是少見。 而對于方臘本人來說,外觀的變化,甚至身體各處經脈傳來的灼痛,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唯獨腦海中正在劇烈變化的那一幅景象,讓他身子微顫,有些把持不住。 在他的腦海之中,那一位腳踏黑暗大地,身披無窮光明,面貌與他本人一模一樣的尊神,正從額頭處開始,蔓延開一道道巖漿一樣的裂縫。 一輪烈日,從破碎的神像頭顱之中綻放。 方臘抬頭看天,高空中的日頭,落在被黑煙熏得一片暗紅的雙眼之中,引起一陣劇烈的眩暈。 方杰急忙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方臘。 他的手掌剛跟方臘的肩背一接觸,只覺觸手處一股熱力透發,幾乎像是要隔著血肉滲入他骨頭里去,心下一驚:“教主!” 話音未落,裊裊黑煙之間,又有一股焦臭味道傳開。 方臘裹在頭上的白巾散落,一頭頗具光澤的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黃、卷曲。 方杰連忙發功,幫著方臘壓抑這股熱力,狂奔而去。 這一次同行而來的十幾名明教骨干,驚魂未定,也連忙帶著包道乙和鄧元覺追了上去。 他們進城之后,到了一處明教設下的據點,這個地方外表是一處富商家的宅院,進門穿過大堂,就能看到一片曲折走廊和一座荷塘。 到了這里,方臘忽然振作精神,從方杰手中掙扎起來,一躍落入荷塘之中。 原本安排在這宅院中的其他人手不明所以,連忙涌上,被方杰揮手擋住。 眾人在池塘邊靜候,等了有半個時辰,池塘里面才傳出一個疲倦的聲音。 “鄧元覺和包道乙,也受傷極重,功體難復,你們速速去安排照顧他們兩個,不要吝惜藥物,看看能不能幫他們保住一點根基。” “此處,方杰一人留下就足夠了。” 教主發話,眾人躬身受命,立刻散去。 方杰注視著荷塘之中,本以為方臘已經快要上岸。 不料又過許久,池塘里的綠葉一片片發黃,低頹下來,養在水塘里的錦鯉焦躁不安,都開始翻起肚皮了,方臘還沒有上來的意思。 方杰心中不安,上前兩步。 若是從前的方臘,別說是在池塘底下待這么一兩個時辰,就算是坐在瀑布下、深潭中,靜坐三天三夜,也沒有人會擔心。 但是他剛才傷成那副樣子,方杰扶著他奔回來的時候,甚至覺得他可能下一瞬間就會撒手西去。 此時池塘里還沒有動靜,卻讓人不得不憂慮了。 “教主,你怎么樣了?” “唉!” 方臘從枯敗的荷葉間站起來,發黃的頭發,濕漉漉的緊貼在頭顱上,糾纏于耳畔頷下雙眉之間,長髯也皺成一團,光鮮不在,很是狼狽。 方杰彎腰拉他上來,只覺入手虛浮,不像之前那樣透發著灼熱的勁氣,但卻好像成了一具空殼,連原本那種飽滿的光明力量,也蕩然無存。 等方臘佝僂著背直接坐在這條長廊欄桿上的時候,方杰忍不住問道:“教主,你的功力?” 方臘回道:“暫且保住了兩成。” “還有兩成。”方杰不驚反喜。 他本來擔心方臘也像包、鄧二人一樣,徹底廢功,沒想到還有兩成功力。 對于絕頂高手來說,只要根基不曾損毀,境界不曾跌落,憑明教這些年來搜刮于庫藏之中的種種珍稀藥材、進補配方,要恢復功力,應該不難。 方臘卻搖頭說道:“只是暫時保住了兩成,這功力還在持續衰退,過了今夜,只怕連一成都不足。” “怎么會?”方杰連忙問道,“莫非是氣海受損,有幾處重穴被擊,破開了經脈?” “經脈氣海的傷勢都不要緊,半年之內我就可以養復。” 方臘說著,右手突然一動,卻是小臂痙攣,連忙用左手按住,左手的傷口,卻又滲出血來。 他猛一抬眉,制止方杰的靠近,雙手僵持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肉身上的傷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第三十三掌打出來的時候,混雜在至陽勁力中的那種莫名律動,破了我的明神武典。” “掌勁落實之際,便打殺了我以兩大神功在心海里供養出來的明尊。” 說到這里的時候,方杰這才注意到,今日他已經從方臘這里聽到了好幾次嘆息。 印象中,這種無可奈何的哀嘆,從方臘做成明教教主的位置之后,就幾乎再沒有出現過。 甚至即使是當初與人競爭教主之位的時候,已經養出了自信的方臘,也只會偶爾發出幾道凝重的吐氣聲。 用來舒緩緊張情緒的吐氣,跟這種感情復雜的嘆息,是截然不同的。 “神我合一,我即明尊,可明尊一死,我雄心亦敗。破不了這一層心障,我的功力永遠都不可能復原。” 方杰向兩邊望了一眼,耳力專注,確定這座院落此刻無人靠近,才繼續這個話題:“那這一層心障,肯定是藥石無用,又要如何突破?” “功力衰退的起因,雖然是他強加而來。但落入這層困局之后,就變成了是我自己困自己,靠我自己定然走不出去,唯有求助外物。” 方臘沉思道,“若是能在兩個月之內,得人以乾坤正氣,為我洗滌心神,這層障礙,便可以煙消雪融,不復存在。” 若說乾坤正氣,唯有先天乾坤功! 先天乾坤功,本來是宋太祖趙匡胤繼承的一門神功,后來傳到他四子趙德芳手中。 當年太宗皇帝趙光義暴斃之后,趙德芳繼位,感念楊家將多有護駕之功,保衛宋室天下,便將這門神功賜予楊家。 到如今,當朝皇帝武學上天資不行,功力不濟,反倒是楊家的佘老太君,已經在這門神功上擁有極高的造詣。 市井間多有猜測,認為她的功力更超過了當年太祖皇帝的境界。 可是明教跟楊家將素無交情,而且以明教發展到現在的勢頭,在大宋朝廷那邊,絕對也算不上是什么可以親善相待的目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