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黑暗虛空,萬頃迷霧之中,兩道人影,遙隔約千丈之距。 但下一刻,紫色的刀光,就把二人之間的間距,一舉抹消。 無比鋒利的刃芒,擴張成了一個碩大的截面,光滑而飽滿,仿佛用一柄可以用來開山的紫色大斧,去斬殺一只飛行的螻蟻一樣,對著大須彌的身影劈了下去。 而大須彌的身體也在這一個剎那之中,當真變得微小、靈動如螻蟻,貼著那碩大的刀罡側面,輕而易舉的旋身繞過了一段距離,一腳踢在刀身的中段,避讓出去。 他雙臂張開,借著那一蹬之力,如同一只不知天地廣闊,也不想知道要遨游于何方的迷梟,倏忽而去,再度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并發出疑問。 “雖然說,打架是肯定要有的,但你,好像有點憤怒的過頭了,難道我已經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了嗎?” “你確實還沒有做,因為我不會留下任何機會,讓你去繼續的。” 方云漢體內的元氣,正仿佛進行無休無止的宣泄,成千上萬道彎月狀的刀光,在他長刀一揮之間,從遼闊無垠的八方虛空之中,暴涌而出。 這些旋轉的刀光,足以覆蓋上百畝的面積,簡直就像是一片繡滿了月亮的天幕,對著大須彌壓了下去。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的話,劇嘯之下的刀氣剛鋒,把這個范圍內的每一寸的物質,都進行反復的轟擊切割,直到粉碎如沙。 大須彌的身影,在這些攻擊節奏密集到完全不留空隙的彎月刀光之間,奇跡般的扭轉身形,閃爍避讓著。 原本屬于絕無神的這個軀體,仿若是聚集著昂貴、枯槁、堅硬、剛冷等,多種令人敬而遠之,近而易生厭的特質。 但是在大須彌的調動之下,在同樣的一具軀體里面,多了難以言喻的活力,可以讓人忽略一切原有的特質。 他的身法,就像是原本需要千百年時光,才能成長的蛟龍,在一轉眼之間,破殼而出,長成狂龍,時而又像是一顆巍峨如山的巨樹,枯朽成了,比一只蝴蝶也大不了多少的種子,進行一場生機勃勃的墜落與漂流。 大小急緩之間的變化,簡直被他演繹成了一種純任天然的粗野樂章。 乃至于,在這樣的變化閃爍之中,大須彌還追著之前的那個問題,似乎非要把自己的好奇問出個根底。 “為什么呢?我看過你的一些影像,相比于百年前的那個時代,你明顯也會更喜歡百年后的如今吧。” “就算出于霸道的思維,不能允許同樣撥弄萬眾命運的另一個人存在,那應該是厭惡,而不應該是你這樣,直接就狂怒起來啊?” 轟!!! 雷刀化作一道粗大的閃電劈出去,從大須彌身邊擦過之后,又閃回方云漢的手中。 那些無用的彎月刀光,本已經漂流到極遠的地方,被這一道雷光轟碎,加速消散,以免觸及到歷史的影像。 而這樣的脫手一刀,幾乎是比自然界的閃電還要快,其中所包含的力量,更是從根本上,有著天壤之別,就算是大須彌,也沒有能夠完全躲過。 他動了動身子,渾身的盔甲,都在忽然竄升的細碎電光之中,一片片的崩裂開來,變成上萬片,大小跟指甲蓋相差仿佛的小鐵片,飄散于黑暗。 “你執意要問,那就跟你說個明白。” 刀法的余勁中,帶著方云漢的意念,震蕩出已經略微冷靜了一些,但依舊殺氣橫溢的話語。 “比起這個世界的百年之前,我確實更喜歡百年之后。我原本也以為,你只是那種想要引導整個世界,演變出波瀾壯闊、瑰麗多彩的大時代,那正是我心所向往之,是我同道中人。” 大須彌撣掉了衣服上剩余的一些鐵屑,身上所穿的,變成一件葛黃色的,聞言笑了一下,道:“老祖我的理想,可從來沒有改變啊,現在我也是這么想的。” “確實,你沒有變,只不過是我猜錯了而已。” 方云漢右手中的長刀斜挑,一步步的向著對方靠近,說道,“你所要的根本不是一個瑰麗多彩的世界,而是一個所有人都跟你一起去競逐混亂,無比單調的世界。” 大須彌在原本的位置沒有動,饒有興趣地看著方云漢步步靠近,坦然地點頭,說道:“混亂和多彩,這兩個詞有區別嗎?” “你想要的波瀾壯闊,本身就是要有足夠大的,甚至于最大的混亂,才能夠醞釀出來呀!” 他嫻熟的做出雙臂大張,懷抱天地的姿勢,眼中透出奇異的神采,“明明你也想要看一個盛大的,狂烈的天地,卻又要否決我所做的,難道……是因為你不敢承認,真正的自己是一個追逐混亂的人嗎?” 他看著方云漢略微停滯的腳步,情不自禁的捧腹大笑起來,“你該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吧?” “強大的存在,只要你存在于那里,就會使別人考慮到你的存在,讓他們自身的想法,發生偏移,失去自由。” “你只要活著就是在壓迫別人,你在追求這種不斷變強,可以壓迫到更多人的過程,卻又要否認自己是這樣的惡,呵呵呵,太有意思了,你這么虛偽,你自己知道嗎?” 大須彌笑著笑著,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道,“我懂了,你這么憤怒,不是因為什么正義感。而是因為你看見的我,就像是另一個自己,而且沒你那么虛偽,所以惱羞成怒了呀。” “我確實一直覺得我是好人。” 方云漢并沒有因為他這一番“真相的揭示”,而更加憤怒,反而又平靜了不少,甚至就停在了一定的距離,不再前進。 “我有很多想法,或許與你要做的事情如出一轍,但最大的區別就是,我能克制,而你卻真的準備去做。” “你既然也知道這是惡,更該知道這是滔天大罪,絕世的大惡。像我這樣,能克制住絕世大惡的人,難道還不是正道之光,超等好人?” 方云漢平平淡淡的說,“光看這一點,我就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大好人。” 大須彌的笑容,因為這一番話而收斂起來。 他能聽得出方云漢沒有半點掩飾的念頭,這個人是真心覺得,自己是大好人,甚至可能覺得自己在正道的立場上毫無污點。 簡直見了鬼了,真正覺得自己是好人的人,會這么認真地宣稱自己是好人嗎? 但對面這個臉嫩的家伙,真的這樣想,而且也這樣做了。 那問題來了,假如不是因為自身的虛偽而惱羞成怒的話,方云漢為什么要這么憤怒? “剛才說的這些東西,不過是令我反感,真正令我難受的,是剛才,你背后那片東西,著實是污了我的眼,令我怒不可遏。” 方云漢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想要的那個未來,輕踐我一生的珍愛,踐踏了我前世今生最慶幸的一樣東西。” “武功!” “你知不知道武功是什么?那是少年的夢想,是成年的妄想,是可能永遠難以觸及的情結,是我死之后才能夠接觸到的幸運。” “練武這種事情,承載了無數的幻想,無窮的可能,是為了要讓大家有選擇,不是要讓所有的人都沒選擇的。” “而你所想要的那種未來,根本就是,把這種給人帶來絕美希望、絕多期望的至寶打碎了吃下去,又嘔出來一樣,讓它只能定型成一攤越來越發酵的嘔吐物,不堪入目到極致了!” 震喝聲中,方云漢長刀一舞。 摩訶無量的氣旋重現,上萬丈的迷霧,都被這無極摩訶的境界所牽引過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在此刻變得更加的模糊。 明明是長達萬丈以上,風柱中心的寬度,都有超過三十丈的恐怖氣柱,這種異象,真正用來攻擊一個正常身高的人形物體時,接觸面積,只怕還無法達到總體的千萬分之一。 可是在空間的限制,又一度的模糊后,這樣宏偉的氣象力量,居然能夠像是一根棍子一樣,隨著雷刀的牽引,揮動起來,沒有一絲浪費的對著大須彌轟了下去。 大須彌失去了閃避的空間,沒有了盔甲覆蓋的他,沉著萬分的抬起自己的拳頭,選擇正面迎擊。 跟之前打飛僧皇的攻擊,極其相似的一個拳印,再度在這黑暗的虛空之中浮現出來。 菩薩的威儀,如同古樸的圖騰花紋,加持在這個拳印的表面,而越來越壯大的四方拳印,實質的根底,是來自絕無神的軀體之中,一種眾神拱衛一般的力量。 原本的絕無神,多年以來創造的武功,與僧皇的感悟,其實頗有相似之處,因為東瀛大地上神道盛行,也不乏種種佛門的信仰。 在那片土地上,過去的一些時代里面,因為朝不保夕的生活,許多人都會把恐懼很快的轉化成信仰,為一些虛無縹緲的鬼怪傳說而立像、建廟,他們敬鬼如敬神,敬怪如敬佛。 島嶼之國,甚至能有八百萬神道之說,可見山野叢林間。種種信仰祭祀之泛濫。 其中一些野神,甚至會在長久的轉變之中,列入東瀛高等的神話傳說序列,獲得與天照大神,素盞鳴尊等并列的資格。 絕無神從中參悟出恐懼就是信仰,信仰就是權力,權力就是拳力的準則,在將無神絕宮的勢力不斷擴大的過程中,不斷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最后達到一種“八百萬神道歸一”的空想境界。 如果他能夠突破心靈上的缺陷,將八十八個人格合一的話,就能夠真正的抵達那個程度。 而現在,這種相似的境界,在大須彌的手中完成了。 那個碩大的拳影轟出之后,仿佛火山爆發一樣的頌念祈禱聲,從大須彌的身上,擴張到虛空之中。 模模糊糊的聲音,形成萬萬千千個變體的文字,恍若一團急速擴張的火山煙云,作為他這一拳的點綴。 摩訶無量之力,與其產生碰撞。 下一刻,蓬勃爆發的巖漿氣芒,就像是真的有一座不死火山,在這里迎來了最盛大的一次噴發。 拳印和氣柱碰撞的部位被吞沒,接著,整個氣柱也被轟成兩截,爆炸似的擴張、散失開來。 這個龐大的氣柱,本來就是卷動歷史迷霧形成的。 兩股武道意念的爭雄,似乎觸動了歷史迷霧之中的某種機制。 在那些霧氣四散飛卷出去的時候,浮現出了許許多多,有關于東瀛不死火山的歷史影像。 大多數都是嘈雜的人群在祭拜,有很多東瀛追慕名勝的習武之人,在火山外留下斑駁的痕跡。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