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加錢-《酒劍四方》
白葫門內(nèi)少年仍舊是斬井不停,可怎奈余力所剩無幾,強撐心念,再度起劍近百,終是將內(nèi)氣一并散去,跌坐一旁,良久也難起身。
此番強撐施展劍氣,無亞于火上澆油,原本便立身不穩(wěn)的虛丹,此刻更是搖搖欲墜,險些由打丹田當(dāng)中墜去,好在當(dāng)中朱紅紋路升騰,這才堪堪穩(wěn)住,不過這陣火氣直沖經(jīng)絡(luò),卻是如同于滾油當(dāng)中焚起連片大火,少年皺眉接連氣喘許久,才暫且壓住這陣躁動。
反觀秋湖神意,卻也不曾平靜,騰云起霧,好一陣折騰少年經(jīng)絡(luò),接連斷去數(shù)片如雜草橫陳的駁雜經(jīng)絡(luò),這才心滿意足沉入丹田當(dāng)中,形同安眠。
“眼下如何?可曾覺察出渾身躁郁平息?”溫瑜也不曾睡去,而是將桌椅挪到院落當(dāng)中,展卷觀陣,眼見得少年再無分毫力氣,才緩步上前攙起后者,似笑非笑言道。
云仲苦笑,搖頭不已,“并不曾消去丁點,本以為這番暢快出劍,并無需在意劍術(shù)章法,從心所欲興許能將火氣泄去,不曾想反倒是幫了倒忙,郁氣越重,到頭來且不說斬開這口古井,心境都連帶浮躁開來。”
心思愈重,劍出越覺不暢,而劍勢越不暢,心思則越發(fā)急切,總想此番出劍定要將古井?dāng)氐谬R平,故而雖說勢頭越發(fā)浩蕩,但卻是收效一劍不如一劍,道道劍氣相接,倒有虎頭蛇尾的意味。
“與其行不得,不如不行,且將心思沉入腹中便是,”溫瑜面皮掛笑,依舊難掩困倦,緩聲勸道,“小師叔平日里總同我說,莫要求果,只需開枝散葉時節(jié)盡心盡力就好,怎么輪到自己,反是當(dāng)局者迷。師叔年紀(jì)還不及我,怎么偏要如此急切,古典書冊當(dāng)中有記仙家成道過后,如何移山填海,揮掌成江河,可從不曾記載過未成道時,便有人可做得驚神駭鬼的大事。步步而行,縱使日后不得光岳道果,起碼也能落得個心中定寧不是?”
云仲艱難挑眉,仍舊不忘打趣,回話道,“倒是從未想過溫姑娘也有這般心思,分明是恨不得兩三日便邁入五境,爭來條通天坦途的性子,難得能說出如此一番話來,頗覺慚愧?!?
少女瞪起眼來,又是不動聲色擰緊少年腰間肉皮,“與其言說這般客套話,師叔不如想想,晚輩陪同苦熬半夜,尚且循循善誘,來日應(yīng)當(dāng)以何物謝過?!?
少年吃痛,好容易緩住身形,皺緊一張面孔,仍舊忙不迭討?zhàn)?,“起碼要耗盡身家,再添上兩三匣上好胭脂,點心數(shù)件。”眼瞧著少女仍舊未有松勁架勢,又是多允了幾枚草編麻雀,這才好歹將女子指間肉皮奪來,疼得呲牙咧嘴。
以泄制怒,憑出劍斬井此路,顯然走不出心關(guān),除卻自個兒念想誤入歧途之外,虛丹當(dāng)中裹攜的郁火氣結(jié),亦是非同小可,恰似是天關(guān)一座橫亙頭前,斬之不斷,繞之不能。
依云仲原本性情,著實不應(yīng)受困,但成日無名邪火由小腹升騰直起,當(dāng)真非人力所能解,哪怕是平日里瞧來至微末的小事,胸腹當(dāng)中都是有陣急火,平地起洪流瀑雪,騰空直起,難以收控自如。
如今想來,似乎山中無人有步入此等困局中人,師父吳霜一向性情爽快,雖說不知志在何處,但總歸也不曾有過莫名生怒的時節(jié),柳傾則是更為古井不波四平八穩(wěn),留駐山間,倒是似在南公山上另起一座山岳,難以瞧見忙亂時節(jié)。
四人當(dāng)中也唯有錢寅趙梓陽兩人,更像是世間尋常人,且不說性情如何,總歸時常戲言頻出,但倘若真要修行時節(jié),斷然要提起千般精氣神來,從未見過這二人無端火起,或是誤觸心關(guān)。
郁隨怒走,時有迷障。
云仲曾劈柴崩得虎口綻裂,也曾試過漠城孤身應(yīng)對百道劍氣,更是吃過傾城毒蟬苦頭,更是嘗過多日觀劍,分明是腳步虛浮周身無力,強撐起一口精氣神,仍舊心心念念劍勢走向,卻從未遇上過這般情景,不知由打何處,得見柳暗花明。
“不然過兩日,同溫姑娘學(xué)學(xué)陣法,沒準(zhǔn)能將心思落地,不復(fù)如今浮躁?!痹浦倥み^臉來,同已然是昏昏欲睡的溫瑜講道,滿天星斗如霜,紛紛而下,卻是顯得兩人身形蕭瑟清冷。
“不教,”少女頗不耐煩抬抬手,“陣法神通,乃是師父所授,且不說是天下難尋,總歸也是師門當(dāng)中的不傳之學(xué),倘若輕易與人,日后師父追問,又當(dāng)如何?”
少年撓撓頭,憨厚笑笑,“也是,只能待到回山過后,同大師兄求兩式陣法,總不能好容易邁入陣術(shù)門檻,到頭來卻只曉得落下三兩點雨水,同外人說起,忒丟臉面?!?
“得加錢?!?
少年眨眨眼,滿臉狐疑。
“既是師叔求教,倒也斷然無理由藏掖,”溫瑜狡黠笑起,“不過起碼要再添三兩件胭脂,些許茶點,再者眼見得天景漸冷涼,如何也要想方設(shè)法再添兩身應(yīng)季衣衫,師叔看來,這筆買賣如何?”
女子多喜富貴,即便溫瑜亦不可免俗,雖說這一路之上,都不曾板起面孔令云仲購置物件,但原本下山時節(jié),云仲便只攜了當(dāng)初走鏢時節(jié)得來的散碎銀兩,柳傾自作主張,又替自家這位小師弟多添了些盤纏,這才足夠一路耗費。
不過眼見得天景驟然冷涼下來,溫瑜衣衫略微單薄,即便是云仲向來珍錢,亦是滿口應(yīng)下。
原本也是金銀做玩物,生來銜玉匙的仙家長女,如今卻只同自個兒討要上兩三匣再尋常不過的胭脂,尋常衣衫。
“其實也不必如此節(jié)儉,”少年勉強笑笑,嘆氣道,“銀錢若不足,憑身手如何都能賺得些,足夠平日里耗費,何苦如此,漢子外出時節(jié),興許衣衫破舊,行頭多見襤褸,倒也罷了,女子出外,如何也要在意。”
溫瑜已然是困倦不堪,實在不愿多費口舌,學(xué)山間趙梓陽模樣,歪歪斜斜攬過少年肩頭,半瞇眼道,“本姑娘面皮生得本就俊俏,何需什么修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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