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老祖宗發話要住微夢洞府,其他人當然不會反駁。 師父他本來就崇敬真君,自然也沒有意見。 微夢洞府只有三間房屋,馮真人一間、謝蘊昭一間、達達和阿拉斯減一間。現在謝蘊昭和自家兩個毛茸茸擠一擠,把另一間房騰出來給了真君。 真君住得很愜意,早上還會捋著胡子,和馮真人一起在院子里吃早餐,晚上則去海邊看看夕陽。 北斗仙宗的年輕弟子都沒有見過真君,還以為是島外來拜訪的前輩。只偶爾哪一位真人經過,閑閑一瞥,才會嚇得差點栽進海里。 真君一開始還安慰幾句,次數多了,他就煩了。 之后再有人拜見他,他就說:“我是歐陽鋒。” 其他人往往一臉迷惑:“真君……” 真君十分堅持:“我是歐陽鋒!” “好,好吧……” 馮真人通常陪在真君一側,全程笑瞇瞇,然后回去敲謝蘊昭的腦袋,說她膽子肥了,連真君都敢忽悠了。 謝蘊昭抱頭亂竄,還試圖扔出鴨子和狗當擋箭牌,院子里就鴨飛狗跳、羽毛亂飛。 她分辯道:“我忽悠的時候又不知道他是真君!” 師父沒好氣:“你可以不忽悠!” “做人怎么能這么沒有警惕心?” 師父就頭疼:“你好歹是個神游境了,穩重一些。你心境穩固了嗎?迷幻塔試煉去了嗎?每日的基礎練習做完了嗎?按照門規,每次晉升一個大境界就要出門游歷,雖然你才回來半年,卻也該再出門了……” 念叨來念叨去,念得頭疼的一方成了謝蘊昭。 不過,師父也就是嘴上說說她。這老頭子心中清楚得很,明白她現在正努力搜索兩儀稱的消息,不僅每日都往藏書閣跑,還總是去和別的師長、同門套近乎,想知道他們在外云游時是否有什么線索。 在謝蘊昭看來,師父現在正處于一種復雜的心態中。 一方面,師父他總覺得對不住她,因為他修為有損,不能像其他峰主一般為她提供奢華的修煉資源,只能在心法上提點幾句。 另一方面,老頭子大約還有些慚愧,覺得自己收個徒弟,本想傳承道法,卻反而讓徒弟為他的傷勢操心。 而且之前在平京,郭衍前輩也算坑了她一把。師父好像很懊悔,覺得都是他托徒弟給郭衍帶信,才害她卷入了平京的旋渦。 但師父從來不說這些。他很有點大男子主義的習氣,不會表露內心的軟弱,所以才把這些柔軟的抱歉化為口頭的叮囑,只會使勁給她做好吃的,生氣時假裝打她的腦袋,其實一點都不疼。有時他還嘮叨她穿得太素凈,不像別的女修一般花枝搖曳。 謝蘊昭有時蹲在微夢洞府路邊,看師父在田里忙活。老頭子在一堆草葉、蔬果里走來走去,腰背始終佝僂,花白的須發亂糟糟的,皮膚上深深的褶皺讓他顯得和凡間的老人無異。 她從很久以前就覺得……師父有些像外祖父,也有些像外祖母。 家人不需要有用,家人就是家人。 謝蘊昭想著,傻笑了兩聲。忽然她腦袋一沉,再一輕;原來是達達在和阿拉斯減追逐打鬧,飛起來踩了她的腦袋。 “達達……!”謝蘊昭一把揪住鴨子翅膀,磨牙,“你是不是故意的?” “嘎……嘎!”不是! 鴨子心虛得眼神亂飄。 “歐嗚!”阿拉斯減沖過來,一頭撞在達達背上,順帶還撞倒了謝蘊昭。 她帶著兩個毛茸茸仰天栽倒在地,看著冬日微藍的天空。 田里,師父拎著個胡蘿卜,揚起手,問:“阿昭,今天晚飯吃胡蘿卜燒排骨吧?” “……師父,我們吃燒鴨腿或者狗肉火鍋吧。” “……嘎!” “……歐嗚!” 毛茸茸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老神仙一樣的真君也在一旁,拽著一根茄子凝神觀察。聞言,他抖了抖長長的白眉,目光炯炯看過來。 “要吃鳳凰和天犬嗎?倒是兩個新鮮菜。”真君沉吟片刻,捻須而笑,目光似有盼望,“那就期待馮道友的手藝了。” 老頭子面皮抽搐,苦著臉:“真君,阿昭慣會胡說八道,您莫當真……” 真君很遺憾,“哦”了一聲,又對著謝蘊昭的方向頷首致意。 鴨子和狗也處在他視線的籠罩范圍內,并抖得更厲害了。 謝蘊昭哈哈笑了半天,又看了一會兒兩位老人的田間勞作。更準確地說,勞作的只有她師父,真君一直在搗亂:東摸摸、西看看,亦步亦趨地跟著老頭子,連看他捉蟲都看得興致勃勃。 冬日陽光下的微夢洞府,一時變得歲月靜好起來……呃,雖然是兩個老頭子,但也是屬于老年人的夕陽紅? 遇到真君后她才得知,原來師父之所以在辰極島上種田、養花,還去凡世紅塵游歷,像一個真正的凡人那樣活著……就是因為真君的指點。 三十年前師父受傷后,一度道心沉淪,險些自暴自棄,連燕師叔都勸不回他。 結果后山禁地一道旨意,叫他進去聆聽真君教誨。他在里面待了三天,出來后就成了現在微夢洞府上的馮延康。 謝蘊昭問他,當年他都在禁地里聽到了什么,結果師父說他只見了真君一面,然后就和真君一起守著一朵蓮花,等待蓮花開放。 老頭子以為那朵蓮花是什么天材地寶,就坐那兒苦等了三天。沒想到等蓮花完全開放后,真君嘆了口氣,說“不是這一朵”,而后就完全不管了。 真君只對師父說:“磨礪道心,體悟紅塵。待你道心通明,機緣自會來到。” 真君說的機緣……就是燕師叔找到的混元兩儀補天丹嗎? 然而現在他們問真君,真君卻什么都不記得了。他在微夢洞府住得樂呵呵的,和師父兩個人簡直組成了最佳老年二人組,正歡度愉快的晚年生活。 達達和阿拉斯減也很喜歡真君,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師父做的飯菜更加豐盛。 謝蘊昭想,不管真君是走火入魔還是如何……姑且先當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相處,也并不壞。 她看夠了,想好了,站起身。 “師父,真君,我出門了。”她跳上太阿劍,“晚飯回來吃——” 師父正從阿拉斯減嘴里搶救一棵大白菜,顧不上抬頭,只說:“知道了。” 真君蹲在地上,聚精會神地研究一個大南瓜,對別的東西視若無睹。 哪怕冷風輕搖、鶴羽翻飛,有一雙淡青的眼眸從云外投來一瞥…… 他也依舊沉浸在田園生活的樂趣中,研究高興了就笑得胡子一抖一抖。 …… 謝蘊昭攀登上了天樞峰。 勝寒府在“一線天”中,一派曲徑通幽之意境。 也顯得冷森森的。 這里是衛枕流的洞府,但謝蘊昭只來過幾次。更多時候,總是師兄來見她。 昨天師兄說,他將宗門上下的信息都搜集整理了一遍,叫她今日過來一起挑揀有用的線索。 此時還是上午,外面的陽光懶洋洋的,隱約已經照出了些許嫩葉和綠意。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