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是一個陰天。 海風中帶著一絲雨水的氣息;天空中濃云翻滾,只在偶爾的罅隙中漏出一絲藍天。 商依依換了一身低調的淡青色衣褲,青絲綰成了干凈簡潔的發髻,只以一根劍形的發簪做裝飾。 這位妖族的美人褪去了柔艷,而更多了一層清正淡雅的氣息,也更像一位修道家正法的妖修。 她站在何家宅邸的庭院中,對幾人一禮。 “公子決定親自監視家主,是以遣我來為諸位說明情況?!? 她說:“小川失蹤一事,公子已經知曉,并起卦卜算。卦象顯示天機被人為干涉,但公子依舊認定,此事與家主脫不開干系。從結果來看,小川目前尚無性命之憂,其所在之處乃‘愿力交集之地’?!? “愿力交集之地?” “又是愿力?” 何燕微更慎重一些,問:“九千公子擅長占卜?我在扶風城長大,似乎并未聽說過這件事?!?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質疑讓商依依露出了一點笑意。那笑像是驕傲,卻又像含著一點惆悵的意味。 “何道友安心,公子的占卜絕不弱于平京謝九。”她斷然道,“請諸位明鑒,公子在危樓中地位甚高,全因他有窺探天機之能,只是危樓從不對外多提這事罷了?!? 危樓是《點星榜》的制作者。他們既然能制作出讓天下信服的修士排行榜,其收集信息、占卜未來的能力也就不容置疑。有他們背書,何燕微也就點點頭,轉而思索起卦象含義。 “愿力交匯之處?不知道是否有范圍限制?”衛枕流道,“天下之大,符合這一含義的地點何止數百。雖說是九千家主所為,但如果對方能輕易擒下和光圓滿的佘師侄,有日行萬里之能也不足為奇?!? “衛道友說的是?!鄙桃酪佬α诵Γ安贿^,既然衛道友也在關注南部女子失蹤懸案,就該知道……卦象所指之地除了扶風城外,別無二選?!? “果然是愿力塔和上古秘境嗎……我知道了。”衛枕流沉吟道。 他沒有理會同門疑惑的目光,只看了看謝蘊昭,道:“師妹,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一一確認的好。” 他又看了看其余人,抬手制止了想跟上的商依依。 劍修微微一笑,溫聲道;“還要煩請商道友留在這里,一解眾人疑惑。何師妹,你們的節目還需要繼續,都到這時候了,放棄未免可惜?!? 距離瑤臺花會開幕還有六天,正是各參賽者賣力拉攏觀眾、希望推高自家人氣的關鍵時刻。 “等等,謝蘊昭……” 謝蘊昭被師兄拉出去時,回了一次頭。她看見友人們站在屋檐下,其中那名出聲的人正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那個神情過于奇異,放在他那張素來輕佻、總是到處招惹桃花的多情面容上,顯得如此陌生。 也有一瞬間,謝蘊昭覺得那個神情很有些眼熟。 莫名讓她想起了……在平京時謝九看她的神情。 在扶風城的陰云之下,充滿了風雨欲來和變故將生的意味。 …… 師兄妹二人架起劍光,轉眼便到了正北的高塔所在之處。 所謂“愿力交匯之處”有兩種可,一是愿力自發聚集的地方,二是人為控制愿力聚合的時候。 扶風城人口繁多,各家信仰都存在。但由于去年修塔比賽的進行,現在城中愿力最密集的地方,就是那三座修好的高塔。 當時參賽的有佛門、道門、妖族,其中位于正北的就是妖族所修的圖騰塔。 在大陸的眾多地方,妖族都不大受人們待見,因為普通人常常會搞混“妖族”和“妖獸”,但扶風城風氣開放,居民們反而很能欣賞妖族艷麗的外表和神奇的天賦,也喜歡和他們做生意、交換些稀奇的貨物。 是以扶風城中多有妖類居住,而妖族所修的圖騰塔雖然并未獲勝,卻也吸引了很多居民前來拜訪。 這些拜訪、好奇、欣賞、喜歡……都是愿力的一種形式。它們源源不斷地匯聚到圖騰塔中,雖然每一絲都并不強盛,合在一起卻也頗為可觀。 謝蘊昭遠遠就看見一道彩虹似的七彩“河流”匯入圖騰塔身上,與其本身的靈力匯合,激發出淡淡的光霧。 愿力雖然無法直接轉化為修為,卻代表了人心所向,而人心所向往往就是天道所在,因此收集的愿力越多,對應修士的心境就越容易穩固,對未來的修行也頗有好處。 是以,盡管已經過去了一年,圖騰塔下卻依舊有很多妖族在笑盈盈地歌舞、表演,同游人們交談,對他們訴說妖族的生活多么自由、新奇又有趣。 為首的那一名妖族十分顯眼。 他有一頭銀白的如瀑長發,纖細柔美的身姿和面容,美麗驚人又脆弱驚人,好似陽光下纖薄的琉璃。 “那不是……溯流光長老?”謝蘊昭許久沒見他,有些驚訝,“對了,小川說她曾在扶風城見過溯長老。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誰知道?”師兄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說不得……在這里策劃些什么陰謀詭計吧?” “師兄難道認為溯長老和小川失蹤之事有關?”謝蘊昭問。 他說:“一問便知?!? “溯道友。” 劍修緩步走去,姿態輕盈,但速度卻出奇的快。四周人群密集,于他卻好似無數草葉,只消往前走,人們輕易就退到了兩邊。 “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他溫聲笑語,白衣一塵不染,誰見了不嘆一聲神仙中人? 可那秀美纖細的妖修見了他,剎那間卻像老鼠見了貓,險些崩壞表情齜牙咧嘴——還好及時收住了。 謝蘊昭有了某種微妙的感覺:溯長老很害怕師兄?對了,師兄曾說過“前世”在魔域中遇見過溯流光,難道他現在就知道師兄是少魔君了? 難道柯流霜……小川的事,真的和溯流光有關? 立時,謝蘊昭看溯流光的眼神就不一樣了:這是疑似高度危險分子,既可能透露師兄的身份,也可能害了小川,需要多加警惕。 銀發的妖修也見著了她,纖細的眉毛擰了幾下,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和其他同族交代了幾句,帶著兩人往塔邊僻靜之處走去。 他們繞到高塔的陰影中,這里圍了柵欄,屬于禁止參觀的地方。 “我知道你們是來問小川的事?!彼苯亓水數卣f,“這事我雖然有所猜測,卻并不真的知情。我只猜到和九千家主有關,說不定和那個鬼鬼祟祟的沈佛心也有關——你們知道他也在扶風城吧?” “我聽師妹說過。”衛枕流道,“溯道友果真不曾參與其中?” 他背對謝蘊昭,聲音仍是細雨春風般的溫潤,眼里卻已經有了血色翻涌。 妖修微微一抖,險些像貓科動物一樣炸毛。但是,他還是咬牙忍了下來,并露出一個僵硬的笑臉。 “我發誓,”他一字一句說,“如果我找到了任何機會,我一定試著……除去加害小川的兇手。” 他說得有些咬牙切齒,語氣與其說是發誓,不如說更像某種承諾——對眼前劍修的承諾。 衛枕流聽懂了,便又一笑,眼中翻涌的血色沉了下去,化為一片溫煦的春日波光。 “言重了,我自然是相信溯道友的?!彼f,“但還要煩請溯道友當著我同師妹的面,將圖騰塔塔內情形展示一番,以證明佘師侄確實不在其中?!? “我艸衛枕流你不要得寸進尺……” 溯流光正要破口大罵,卻看見了謝蘊昭稀奇的眼神。 還有不遠處同族們的驚訝神情。 他想起了自己“北斗仙宗長老”的這一身份。 以及目前“圖騰塔下第一妖修”的美名。 他感到了身上所具備的沉重的包袱。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