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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急昭-《濯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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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娘子為許蘭生看了人,是個蒙館后生,長得干凈,人很勤快。許蘭生從窗往外看,正見這人站在蘇碩身前,笑容溫暖。

    這笑容眼熟,齒白燦爛。

    許蘭生微怔著捏緊帕,輕輕道了句好。人不在意她有個混賬哥哥,也不在意她還帶著老母親。人很好,知禮識字,不碰煙粟。

    許蘭生從館里出來,才發現有人靠在門口等了不知多久。

    蘇舟一瘦,肩骨挺直,立著青衫,已經高出她不少。他面上有些憔悴,袖里空空,風一過,不像個少年人。

    兩人靜峙,蘇舟偏頭,看院里那后生和人說笑,比他瞧著沉穩,比他瞧著干凈。他腰上的荷包在袍動時晃了晃,他道:“挺好的。”

    許蘭生倏地濕了眼角,她退后一步,低聲道:“蘇舟......”

    蘇舟道:“這事早該定了是不是。”人垂眸,啞聲道:“姐姐該知會我一聲。”

    許蘭生擦著淚,搖頭道:“對不住。”

    蘇舟仰頭,汗掉下來。他懷里還揣著鎮那頭的脂粉,奔跑過幾條街,趕在回院前送來。他不想露什么委屈色,他只是覺得眼里酸重。

    書本上講人間情字,最不過你情我愿。他這里不是,他只是一廂情愿,獨自悶頭,自以為是。

    可還是疼啊。

    蘇舟抬手觸到眼角,指尖發燒。他道:“是我對不住。”

    許蘭生掩帕啜泣,蘇舟將脂粉摸出來,輕輕壓在了頭頂的檐溝槽里,他望著許蘭生,仿佛終于看到了姑娘的模樣,不再是心里邊模糊的影。懵籠在胸口的情愫被扒開,露出他乏味枯燥的少年心,蒸在甜膩作嘔的煙癮里,日復一日,青澀漸褪,無趣滋生。

    蘇舟渾渾噩噩的回家,推開院門時,才發覺院里支著的梯子上坐了人。日頭還沒偏,曬得人兩眼發昏,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來,這人是他六哥。

    時御坐了挺久,聽他進門,也沒表情。

    蘇舟合上門,垂手等著。

    時御抬指壓鼻梁上,擦了汗。他道:“哪去了。”

    蘇舟不做聲。院里暑熱混雜著焦灼,沉默的重量砸在身上,讓他十分疲憊。

    時御后靠身,壓梯階上,目光沉沉,再次道了一聲:“哪去了。”

    煙槍就壓在時御胳膊底下,他今日來給老人家送羹。老太太搗騰屋子,他給搭把手。蘇舟的屋子都收拾完了,本沒什么異常,偏是老太太的扣滾掉了一顆,時御給伏地上找的時候,從蘇舟床下沿摸到了煙灰。這小子藏的很謹慎,床下沒東西,如果不是他這床當年是時御和蘇碩給做的,旁人根本尋不著。他把煙槍藏在床板下層的夾柜里,一同放著的還有抽了一半的煙粟。

    時御料想過。

    這群小子誰都有機會碰煙粟,卻唯獨不該是蘇舟。樸丞那個桀驁性子,被人下套是最容易的,他原盯著樸丞盯的最狠,可誰能猜到,他最放心的這個才成了唯一一個。

    蘇舟突地道:“煙行。”他從懷里扯出東西,扔在地上,狠道:“我去了煙行。”時御過來拽起他,他扒住時御的胳膊,猛地大喊道:“我抽這東西又怎樣?又如何!時御!”

    他胸口起伏,壓抑爆發,紅著眼扒緊時御的胳臂,勃然道:“你到底憑什么、憑什么!”他喊啞了聲,淚就下來了,人還是狠著神色,像是要拋棄掉過去對時御所有的崇拜和敬重,他的不甘和痛苦糾纏,他道:“你怎么敢管我!”

    時御一把摜壓下他腦袋,重擦在地上,時御道:“我管不了。”又陡然冷道:“但你站得直?爬得起?蘇舟,你自個跪下去容人作踐,有種你起來!”

    蘇舟被壓在地上,他撐身,他撕咬,可這頭上的力道讓人絕望。

    他站不起來。

    時御說得沒錯,他自己跪下去,輕狂的自以為。實際上他做不到,正如他以為他的英勇能留下許蘭生,然而在許蘭生眼里,他仍舊是個孩子。許慶生當日看著他抽,是不是也嘲諷大于惶恐?沒人相信他能戒掉,就連蘇舟自己,也從一開始的拼命壓抑拼命掙扎,變得逐漸麻木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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