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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合意(8)-《誰與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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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繇神色泰然,眼見著鄒吾給辛鸞夾完菜,禮貌地退開些,“但沒辦法,我小時候太饞了,太愛吃肉了,十歲以前看別人吃肉,會直盯著人家流口水流到走不動路,那種大塊大塊的肉,看著他們一口咬下去,咬出肥羔和油汁,我就遠遠地想象著味道……實不相瞞,我也偷過幾次肉,瞧著廚娘不在,急慌慌地從鍋里撈出來就塞進嘴里,急得每次都燙到滿嘴大泡,但不敢嚼,不敢吞,就那么含在舌頭上,含到不燙,含到睡覺,那種感覺殿下一定沒嘗過,最幸福的是直到第二天,那塊肉還在,口腔鼻腔,全都是那肉的味道……”

    辛鸞沉默了。

    他在這一大段話中,剝開了自己的情緒,聞言默默地夾了一片牛臉,塞進嘴里。

    滋味軟韌,竟也有了十分的動人。

    然后,辛鸞主動開口,進入任事狀態,“剛才聽夏主事說,南境如今大局無非兩端,一是東南戰事,二是什么?向副不妨直言罷。”

    向繇眉梢一動,似乎沒想到辛鸞忽然開誠布公,他剛剛的也不過是隨便聊聊,可想到此,他也不由微笑,“殿下好敏銳,的確,第二款我剛剛未能直言,主要是憂心陶灤將軍聽到后在前線不能安心。”

    辛鸞皺眉:“是什么難處?”

    鄒吾小心地避免觸碰到辛鸞,挑挑揀揀,給辛鸞舀了一勺魚糜,“是錢。”

    向繇不由露出贊許神色,“猜得準。”

    辛鸞:……

    向繇:“前方軍需供應不上,各部的物資也已近告竭,主公前幾日突然換防回來就是和這個有關,說來也是我無用,年初時候我派人清理過稅務,卻只繳了百余萬兩,這點銀子供大軍花費,上下一抹,沒有一旬就告罄了。”

    辛鸞關于局勢的那根弦又倏地繃緊了,他咬了下筷箸,慢悠悠道,“哦,原來那天許大人說的東境一萬人會影響前線物資供應是真的啊……”

    向繇一愣,趕緊找補,“殿下,他胡說的而已,您那一萬人一個月的口糧走的是民生儲備,跟前線百萬大軍的消耗可不一樣,那天之后,?觀也責備了我,說我做事沒個決斷,右相拿著這么點事情就夜鬧巨靈宮,讓您看笑話了。”

    辛鸞眉頭輕蹙,不知道是不是腦子不夠用還是怎樣,本能地感覺這個走向不對。但是他還找不出哪里不對,只能試探,“所以現在是大軍糧草不足嗎?若是急調,何不向渝都和附近的米行催貸?”

    這是這幾日他學到的,事實上,戰亂中很多府上鄉紳家中都在囤積居奇,能不能讓他們把糧拿出來接濟,這要靠借債折的手腕和誠意。

    鄒吾眼見著辛鸞把話題越帶越偏,輕輕地咳了一聲,好心提醒,“殿下,百萬大軍的話,光靠這些,是杯水車薪,并不能指望。”

    他知道辛鸞純粹是對錢沒有概念,跟向繇說話對不上牙。

    果然,他一開口,辛鸞就不說話了。

    鄒吾便只好端正了語氣,主動出聲把向繇真正想說的撿起來,“向副,以南境直隸重鎮的情況,清理稅務都該不只有百萬余兩的吧?怎的只收上來這么點兒?”

    他語氣嚴肅,神態嚴肅,向繇十分感動:終于有人問到點子上了!

    向繇趕緊道,“正是呢,天衍元年到五年,南境每年的稅收至少也有千萬,可是這些年能征來三四百萬都是多的,那日在中殿,殿下您也聽了些軍費的開支,許閏廉說‘調撥錢糧,不知道要背誰的黑鍋’,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又說我一直統籌著軍事補給,戶部幾百萬的稅收都拿著大頭——這話也就說給不了解詳情的人聽,若是換做夏舟,當場就能笑出聲來——鹽鐵銅礦瓷器棉紗,這么多年,物資調撥上來,我是連明細賬冊都是看不到的,全憑底下人一張嘴,說短缺就短缺,說拖延就拖延——我拖得,可是前線拖不得,幾個月前我斬了個貽誤戰機、辦事不利的堂官,這些滾刀肉才曉得收斂一陣,誰知,現在又是故態復萌,還愈發變本加厲!”

    向繇一為表誠意,二為拉攏,自認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但是明顯辛鸞對南境執政者眾而不和的情況無法想象,冷靜地想了會兒,問了句,“是有虧空,還是別的?向副就不能安排自己的人下去嗎?”

    知道他介意,鄒吾還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向繇就只有苦笑,“若只是換個欽差的問題,也不會這樣為難了,有些人掌著國庫的鑰匙,清理賦稅只有他們自己人去才會吐出銀子。”

    但顯然,這些超乎辛鸞對賦稅的理解了,辛鸞皺著眉,還是有點沒轉出來個兒。

    鄒吾開口,直接幫著翻譯:“若我沒有猜錯,向副的意思是在說右相等人耗費官帑,以肥私囊。”

    向繇瞳孔一震,整個人都避讓了一下。心道:你這也……太直接了吧?

    但是這下,辛鸞聽懂了,也來不及糾纏那些小情緒,一句話追上,“那向副手中有什么證據嗎?”

    向副苦笑,看出來辛鸞在清平的東境待得太久,根本也不懂他的意有所指,只能直言:“若有鐵證,今日也無需再議了。”

    鄒吾打定主意不給向繇打太極的時間,快刀斬亂麻一樣,難得地幫著向繇說話:“有關國帑官帑,的確都是這樣的,查起來,不能嚴,不能松,一個不小心就會打草驚蛇,讓巨蠹碩鼠將錢財轉移,殺人的話,有時反而是下下策,因為死了人,這些國帑更是死無對證,錢不會變出來,只會被暗中再瓜分。”

    鄒吾無形中推動著談話的節奏,辛鸞眼睛亂眨,鄒吾的冷靜直白也讓他冷靜多了,可是他聽完還是覺得不可理喻:這群人都是要錢不要命嗎?

    向繇也跟著接言:“的確是這個道理,申不亥的勢力在南境樹大根深,若實在被逼的沒辦法,他們會推兩個替罪羊出來,而這渝都里的人,那是一根汗毛都是傷不到的,該收不上來的賦稅,照舊收不上來,強行繼續征繳,也不過是盤剝些個沒什么油脂的小民,這些年我獎勵農商充實的倉廩,來來去去不過是為他們做的嫁衣罷了。”

    鄒吾卻不接這話了,悠悠道,“向副,容在下說句不好聽的話,申不亥如此縱容手下貪墨,根據您的說法,那不是幾千幾萬之數,而是數百萬之巨——誤國如此,您在南君面前,就當真一句都不敢說嗎?”

    向繇一愕。

    事后,辛鸞也問過徐斌,說那要給他送禮的房大人準備了多少禮金給他,徐斌伸出了五根手指,回復他,只有咋舌。

    “五萬兩?”

    辛鸞真的在大膽地猜了。

    他知道南境的養廉銀特別高,他是在拿一個三品大員一年的俸祿在猜,結果徐斌又給他添了個零頭,辛鸞當即沉默了,感覺這草包一樣的房大人可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南境這破落局面,到底是怎么維持住的?”辛鸞嘟囔,對這貪弊之風能演到如此之烈,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當時鄒吾的態度也很明確:大事為先,你向副可以委婉地哭窮,也可以委婉地請求催賬,但是辛鸞畢竟不是民間窮兇極惡的討債人,他管這件事的確占著些便利,可這么大的包袱,不是你想甩就能甩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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