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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精修) 人如玉,琢而得之-《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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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秦衍抬眼。

    雨水順著雨傘而落,成了隔在兩人身前的珠簾。

    秦衍目光帶了殺意,也就是那片刻他手中雨傘一轉,劍從橫掃而去,傅長陵急急往后一個翻身,就聽秦衍低聲道:“我需得殺你。”

    音落,秦衍長劍轟然而下。

    秦衍的劍快,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劍不僅快,還帶著排山倒海般強勁之力,放眼兩界,鮮少有人能與秦衍的劍直面對抗。

    傅長陵急急后退,秦衍緊追而上,而后兩劍相交,頃刻便走下數十招。

    “師兄,”傅長陵著急出聲,“我是長陵,你全都忘了嗎?”

    “云澤之事,我已選擇忘了。”

    秦衍答得平靜,傅長陵沒有刻意進攻,只一味躲著他,聽著秦衍解釋:“我為業獄而來,就無需這樣多余的感情。”

    “你會后悔的!”

    傅長陵大喝出聲:“師兄,你若是在記得所有后選擇,那我絕不逼你。可你如今什么都不記得,你做出決定,若有一日你想起所有,后悔了怎么辦?!”

    “那就不想起來。”

    秦衍說著,劍含法光揮砍而下,似如巨龍沖撞而來,傅長陵驟然躍起,直直落到無垢宮屋頂之上。

    秦衍站在原地不動,手中劍花一挽,數百道劍意便朝著傅長陵直攻而下。

    傅長陵一路疾奔在秦衍周身,他勘察著秦衍周身靈氣流動的方向,思考著江夜白抽取秦衍感情的方式。

    人所有的感情、記憶,都存儲于神識之中,江夜白要精確的抽取秦衍的記憶,必然是要進入秦衍的神識。

    而神識的搭建,就像一棟房子,抽取任何一根柱子,橫梁,乃至一塊釘子,都必然會導致坍塌,所以江夜白在抽取了秦衍的記憶之后,如果要維護神識世界不崩塌,不混亂,必然是要用什么東西填充在那塊位置上。

    比如某種情緒。

    秦衍此刻所表現的,對于業獄那種近乎偏執的信仰。

    因為有這份信仰存在,所以哪怕缺失了一部分記憶,他也不想去探索,去詢問。

    要讓秦衍恢復他的感情和記憶,必須要清晰江夜白放在秦衍神識之中的“咒”。

    清楚一個接近渡劫之人的咒本就是難事。而要在不傷害秦衍的情況下清除這個咒,那更是難上加難。

    但傅長陵必須嘗試,于是上他手上捻符咒,圍繞著秦衍開始放置陣法。

    秦衍看出他畫陣的意圖,他站在原地不動,劍意緊跟傅長陵,傅長陵每到一個地方,劍意便緊隨而上。

    “秦衍,你從業獄而來,跨越兩界,于問劍城外,奪舍成人。”

    傅長陵說著,抬手一個小型法陣按到地上,秦衍的劍光隨即砸了下來,傅長陵足尖一點,便落往下一個方向。

    “你生于云澤,長于云澤,你是鴻蒙天宮大師兄,你有諸多師兄弟妹。你曾說要以命護云澤,鋤強扶弱,維護正道綱常。”

    “不必多說。”秦衍長劍似如帶了雷霆,“轟”的一聲巨響,就在傅長陵身前砸出一道深坑。

    傅長陵從秦衍劍下堪堪滾過,喘息著單膝跪在地上,秦衍抬眼看他,漠然出聲:“提劍。”

    “你是我師兄,”傅長陵喘息片刻,重新捻訣,“我不提劍。”

    話音剛落,傅長陵手下法陣朝著秦衍方向一路蜿蜒而去,秦衍縱身而起,那光紋動作更快,似如一只手一般,驟然抓住了秦衍的腳,而后就帶著傅長陵所描述的記憶往他腦海中直逼而去。

    秦衍下意識抬劍急斬,但只是片刻,卻仍舊讓他頭痛欲裂。

    他知道傅長陵是在用道修的攻擊,便不再給傅長陵時間起符,瞬間出現在傅長陵面前,劍極快揮砍而去,威嚇道:“提劍!”

    傅長陵被秦衍的劍一劍劃過脊骨,他就地一滾只守不攻,手上法訣一個一個按在地上,反復念叨著往事。

    “你師姐名叫謝玉清,是一位無情道劍修,她與你一同長大,對你照顧非常。”

    “你師弟云羽,平日很愛說話,但修為普通,他崇拜你,總是跟著你,幫著你打理庶務。”

    “你養了一只靈狐,取名大花,你住的地方,是你師父修建,那屋子里有一道月拱門,你在大殿下埋了酒,經常躲著喝酒。”

    “你和我第一次見面,是在你八歲,”劍驟然貫穿傅長陵的肩頭,傅長陵疾退開去,抬手將紋路按在地上。

    地面上紋路無形開始圍繞向秦衍,他們像藤蔓一樣暗中糾纏向對方,然后交織成暗網,悄無聲息落在秦衍腳下。

    秦衍覺得有什么在瘋狂進攻著他的神識,讓他眼前模糊,來來回回都是幻象。

    傅長陵說的每一個畫面都在他腦海里環繞。

    傅長陵說他上山,說他拜師,說他跪在他面前叫師兄,說他跟著自己,被大花咬著去試劍臺早訓。

    這是他的記憶。

    可他不需要,不必擁有這樣的記憶!

    他意識到那一剎,秦衍依稀聽到江夜白一聲喚:“晏明。”

    業獄眾生用手推著小舟度過溺水,白骨大片大片浮在河面的畫面卷席而來。

    秦衍拔劍而起,用盡全力,朝著傅長陵只撲而去!

    “鴻蒙天宮宮主冊封大典,你缺一塊玉佩,我給了你一塊。”

    話音剛落,秦衍的劍驟然貫穿傅長陵的身體,傅長陵悶哼出聲。

    秦衍顫抖著手,抬眼看向被他長劍貫穿了胸口的青年,漠然出聲:“還不拔劍嗎?”

    “你就一直記著,”傅長陵喘息著,勉強笑起來,“要還我……這塊……玉佩。”

    秦衍劍拔出再一次捅進他的身體,他好似全然不在乎,只道:“這不重要。”

    “第二次見面,是在璇璣密境。”

    傅長陵說著,抬起滿是鮮血的手,想去觸碰他的臉:“那時候我看不見東西,是你救的我。”

    傅長陵目光微動,他感覺鮮血從身體里瘋狂奔涌。

    設置陣法消耗了他太多靈氣,他根本無力去愈合與他能力相近的秦衍所造成的傷口。他覺得自己站在這里,似乎都顯艱難。

    可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著面前人,竟有一種瘋狂的快意涌上來。

    也好。

    如果死在這里,死在他劍下,也好。

    當年他親自送他上審命臺,他逼他手剖情根。

    秦衍從不怪他,從不恨他,甚至于連贖罪的機會,都從不曾給他。

    如今他要他的命,他也給得心甘情愿。

    “你讓我拉著你的劍,帶我走好長好長的路。”

    傅長陵說著,抬手握住他的劍,捏緊了劍柄。

    劍刃劃破傅長陵的手心,鮮血低落下來,傅長陵盯著他:“我們在那里定親,你為我差點死在璇璣密境,我便撐著碎裂金丹救你,分開的時候,你說要我等你。”

    “我等了好久。三十年,兩輩子。”

    傅長陵含著淚笑起來:“秦衍,你記不記得,你喜歡我?”

    “滾開!”

    秦衍心緒大震,劍氣猛地震開傅長陵。傅長陵被他甩到遠處,一口血嘔了出來。

    秦衍滿腦子都傅長陵說的畫面,傅長陵喘息著倒在地上,血在陣法上蔓延。

    在無垢宮內一直觀戰的江夜白豁然起身,明修急道:“魔尊,歲晏他……”

    “不能過去。”

    江夜白捏緊了扶手,顫抖著道:“若有差池,他的識海就毀了。”

    “那怎么辦?”

    明修轉頭看著江夜白:“若是他想起來了,他跟著傅長陵走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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