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姚廣孝駭?shù)溃骸皣藸斶@是怎么了？”

    朱權(quán)擺手示意不妨，道：“大師請自便。”說著將云起扶入內(nèi)間安頓。

    云起殫精竭力地過了這許久，再撐不住，躺在朱權(quán)床上便昏昏入睡。

    朱權(quán)一見云起便知是空腹飲酒，勞累過度，忙著人點了房內(nèi)安魂香，又備好熱水毛巾，解開云起衣領(lǐng)反復揉擦，喂了塊參片入口，不知過得多久，云起頭疼欲裂地睜開了眼。

    “什么時辰了。”

    朱權(quán)矮身望向窗外，道：“月上柳梢頭，再歇會兒。”

    云起笑了起來，答道：“對不住，害你酒也沒喝成。”

    朱權(quán)這才起身換了長袍，白衣勝雪，拉開房門，走出庭外，滿園沁人心脾的桂花香瞬間涌了進來。

    “最近累狠了？”朱權(quán)立于院中笑道。

    云起吁了口氣，答道：“心累。皇上來了么？”

    朱權(quán)道：“沒有，鋒兒也沒來，廳內(nèi)還是姚大師一人坐著，自斟自飲。”

    云起系好衣領(lǐng)，緩緩走出院內(nèi)，是時一輪圓月當空，銀光千里，群星隱曜，庭中桂花樹隨著清風緩緩搖擺。

    云起站在樹下，探手折桂，喃喃道：“那年過節(jié)，我磨著師娘刻了根釵兒給我姐……用的就是這桂花枝的形狀。”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朱權(quán)微笑著從袖內(nèi)取出一物，轉(zhuǎn)身交給云起。

    云起接過那玉釵，點頭道：“對，就是這根。”

    “云起。”朱權(quán)緩緩道：“我與姚大師，代這天下讀書人，求你一事。”

    云起端詳指間玉釵，腦中盡是已故徐雯的音容笑貌，輕聲答道：“我辦不到，他不是以前的姐夫了。”

    朱權(quán)忽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云起道：“去哪？”

    朱權(quán)答道：“云游四海，隨處為家。”

    云起蹙眉道：“你怎么能走？當年靖難時，你與他……”

    朱權(quán)一笑道：“我等他一夜，到現(xiàn)在還不來。他不來，便只好我走了。”

    云起忍不住道：“定是忘了，我回宮一趟。”

    朱權(quán)又問道：“你覺得他就算來了，會按照先前所言，將江山分我一半么？”

    云起深深吸了口氣，朱權(quán)又笑道：“本就沒打算要他的江山，不過是湊個熱鬧罷了，如今想與他告?zhèn)€別，他也不來，倒生怕我訛他似的。”

    “長江邊你求大師兄幫你個忙，我辦到了，如今輪到大師兄求你幫我個忙，愿還不愿？”

    云起記起前事，便點了點頭。

    朱權(quán)又道：“辦完事，明日你要跟我一起走不？”

    云起一口回絕：“不了。”

    云起小聲道：“師哥要娶媳婦……我是他唯一的親人，成婚那夜，我不能不在。”

    朱權(quán)點頭不語，把云起讓進里間，親手打開一個匣子：“這是瞞著他，從北平運來的。”

    匣子內(nèi)是一襲漆黑的錦緞。朱權(quán)讓云起坐在鏡前，側(cè)過頭端詳他的臉。

    云起明白了。

    朱權(quán)取出個小盒，道：“這也是四嫂用過的，待會不可哭，莫花了胭脂。”

    云起笑道：“不哭，過節(jié)怎能哭？”

    朱權(quán)微笑點頭，以小指揉開胭脂，淡淡抹在云起臉上，又拈著唇紙，讓他抿住。

    “你給你媳婦兒……也常這么描眉涂胭脂的？”云起揶揄道。

    朱權(quán)看著云起的雙眼，笑了笑，取過墨筆，扯著衣袖輕輕勾勒，唏噓道：“你們姐弟都是美人。”

    “待會知道該說什么不？”朱權(quán)又問道。

    云起閉上雙眼，白皙的臉上現(xiàn)出胭脂所染的淡紅色，睫毛在燈光下映著一層朦朧的光影。

    云起答道：“知道。”

    云起看著鏡中的自己，那眉，那眼，依稀便是徐雯的模樣，他忍不住對鏡笑道：“姐。”

    朱權(quán)按著云起肩膀的手微微一緊，云起又道：“我不為天下人做什么事，只為他做這事。”

    朱權(quán)問道：“為什么？”

    云起淡淡道：“我姐死的那天，他與她剛吵完架，這結(jié)終究得想法子解開，不能壓在他心上一輩子。”

    云起上了淡妝，一頭青絲如瀑，只以一根桂花玉簪挽著，全身漆黑錦服，襯得脖頸肌膚白皙似玉。

    馬車在皇宮后門停下。

    “什么人！”

    云起隔著車簾遞出牌子，那巡查錦衣衛(wèi)正是孫韜，孫韜笑道：“云哥兒？怎出出進進的……”說著掀開車簾便要往上鉆，與云起打了個照面。

    “鬼啊！！”

    孫韜登時嚇得屁滾尿流地爬下車去。

    “是我！”云起哭笑不得罵道：“別瞎嚷嚷！”

    孫韜心有余悸，看了云起一眼，又不禁直哆嗦，也不知是怕鬼還是怕徐雯，詫道：“你……云哥兒你這幅打扮……”

    云起下車，捋起袖子一叉腰，搖頭晃腦道：“像不？我去嚇皇上。”

    “鬼……鬼啊——！”

    “媽呀——！鬼啊！”

    “閉嘴閉嘴！是我！”云起斥道。

    云起作溫柔賢淑狀一路走過御花園，沿路太監(jiān)宮女一見之下，登時鬼哭狼嚎，也不知多少人被嚇尿了褲襠。

    “笑什么？”拓跋鋒懷疑地看著孫韜。

    孫韜背倚宣武門，環(huán)臂身前，兀自好笑，答道：“老跋怎上這處來了？”

    拓跋鋒反問道：“云起呢？找一晚上了，院里不見，宮里宮外都尋不著。”

    孫韜揶揄道：“老跋你要成親了？”

    拓跋鋒雙眼一瞇，孫韜登時打了個冷顫，只覺瞬間一股殺氣襲來，哆嗦道：“云哥兒……嗯，在皇上那處，剛走不久，你現(xiàn)去還追得上。”

    拓跋鋒再不理會孫韜，大步匆匆追趕。

    殿外兩旁太監(jiān)愣了神，云起比了個“噓”的手勢，交代道：“不用通傳。”

    他站在寢殿門口，沉思許久，心中想著要說的話，繼而推開寢殿的大門，走了進去。

    殿里沒人，朱棣不知去了何處。

    云起撓了撓頭，站在落地銅鏡前，端詳自己，忽然見到鏡中映出門口的拓跋鋒。

    殿外烏云蔽月，殿內(nèi)空空蕩蕩，冷風穿堂而過。

    數(shù)日來二人俱未曾說過話，云起看拓跋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八成是在宮內(nèi)找了自己許久，遂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要與拓跋鋒說話。

    拓跋鋒呆呆看著云起，片刻后雙膝一軟，撲通跪下。

    云起：“……”

    拓跋鋒哆嗦著全招了：“我……那個……大姐，娘，我真的……沒打算娶媳婦……”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