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個故事說來也簡單。發生在崇文死后,她入住雅廬謄抄書籍的那一年里。 秦卿不吃不喝在月府靈堂里連跪三日才換得去雅廬的機會,當時月氏族中的長老人物盡數施壓反對,月一鳴在中間幫了不少的忙,秦卿承諾依舊會幫他處理公務、謄抄奏折。 月一鳴黯然,“秦卿啊,我缺的是寫這個的人嗎……”那般無可奈何的語氣過后,他的雙眸又明亮起來,挑眉道,“也對,你的字跡陛下看慣了,換成別人的他恐怕不習慣。你來抄,我一有空就會來雅廬找你拿。” 有次他專程來雅廬說自己要回族中議事一月,秦卿正低頭抄書,聽及此愣了愣,反應過來后道,“哦,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月我就不必抄折子了是嗎?行,你回去議罷。”言罷又埋頭抄書,愣是當他不存在。 “……”月一鳴默然凝視她許久,慢吞吞道,“我的意思是,有整整一個月,你都見不到我了。” 秦卿皺眉,頭也不抬地自言自語,“若不是為了謄抄折子,我們能有一年都見不到……嘖,可惜。” 月一鳴:“……”頓了頓,他問道,“日日在這里待著,你不嫌憋悶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秦卿搖頭。 “真的不要嗎?”月一鳴拈起墨錠,一邊幫她磨著,一邊低聲道,“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就是在那里長大的,帶你去看看。” 秦卿仍舊搖頭。 月一鳴瞧她實在是一心衛道,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意思也甚是明顯,他幽幽嘆了口氣,“……好罷。不擾你了。” 他走的那日暴雨滂沱。 馬車行過扈沽郊外時他喊了停。 臨了臨了,又吩咐馬夫調轉車頭,來到雅廬非把她給捎帶上了。 彼時她剛煮好面條,用筷子挑進碗里吃了一口,抬眸就看見月一鳴站在雨中,愣愣地望著她。 她那一口面沒來得及咽進去,月一鳴幾步走來奪過她的碗擱置在灶臺上,又拉住她的手腕,“別吃了,跟我回族里,吃好的。” 秦卿趕忙咽下那口面,皺眉掙扎,“放開我,我不去。你不知道我時間很寶貴的嗎?” 見她掙扎,月一鳴拉她的力道也就松了些,他鄭重道,“你估算好時日,把這一月里能抄的書帶上,我保證你做事的時候不來煩你。你到雅廬來住實則未經族中允許,去見他們一面,免得以后他們到扈沽來時會為難你。” 他這么說,秦卿便也不再掙扎,深思一番,妥協了。 月氏家族有些不出世者都住在扈沽山那塊,與扈沽內城的距離不算遠。他們要去的是族中某位長老所居住的清和山莊。 這處被暴雨洗練過的佳地,風光秀麗怡人,傍水而建,背倚扈沽山,放眼一片重巖疊嶂,皆是青漿嫩綠。山莊奢侈,不比城內那些子雕欄玉砌遜色。 一路上月一鳴都十分愉悅地同她講述這片風水寶地的故事,他講得繪聲繪色,秦卿撐著下巴聽,來了興致,也與他搭起話來。 踏進山莊后,月一鳴就帶著她見過一些重要的長老前輩,其余的便都不必見了,免得惹她心煩。 不到晚宴,秦卿已生出困倦之意,坐在堂中時打了好幾個哈欠,也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自己困了,免得給月一鳴丟人。最后反倒是月一鳴稱他自己身體不適,不赴晚宴,也推辭了宴后的族聚,牽著她困覺去了。 月一鳴是不是真的身體不適秦卿不知道,反正她是真的困。一覺睡醒時已然入夜。 遙遙傳來遠處的歡聲笑語。月一鳴不在屋里,她心以為是他推辭不過,最終還是趁著自己睡后參加族聚去了。 腹中饑餓,秦卿尋了些糕點來吃,咬著那糕點推開門,她駭了一跳。 門外不知何時站著個三四歲的小孩,掛著一行鼻涕,也正啃著一塊糕,抬起頭茫然地望她。 據月一鳴說,這是他自己在山莊里的院子。既然不是客房,為何會莫名出現一個小孩? 秦卿挑眉,她本就不大喜歡小孩,何況還是月家的,便沒搭理,抬腿繞開他。 她前腳跨出幾步,背脊微痛,她皺了皺眉,一邊反手去摸背,一邊轉過頭看,那小孩的糕點在地上滾,她摸到些黏意。 “你……?!”秦卿氣急,握緊拳,捏爛了手心的甜糕,思及這是月氏,隨即又松開,將甜糕砸在地上,冷嗤道,“小屁孩,沒教養……” 忍了。秦卿不與他計較,待要走時,那小孩又抓起地上的石頭朝她砸了過來,這回秦卿反手一把握住石頭,朝他砸了回去。 準頭好,砸中小孩的胸口,屁點大的孩子被石頭一砸就坐倒在地,愣了片刻,忽地嚎啕大哭起來。 秦卿皺眉,幾步走過去拽著他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拎起來,“不準在我面前哭!誰讓你來的你找誰哭去!” 她這廂話音未落,小孩登時在她手中掙扎起來,胡亂甩胳膊蹬腿,抓她的臉,秦卿拎著他,另一手抓握住他那兩只亂揮的爪子,“還來是罷?!” 小孩一邊蹬腿想踹她,一邊照著她的臉吐口水,“放下我!崇文死了!崇文死了!” 崇文死了。 三四歲的小屁孩哪知道這些東西。 秦卿恍然大悟,眼眶一紅登時被氣笑了,她抹了臉上的口水,隨手將人扔地上,抽出腰間長鞭抬手要打。 沒下手,握緊了。 幾度隱忍。 她想起崇文死前輕聲細語對她說:“等我死后,誰再提起我的事,你也別氣,你這性子,就容易被激。別讓有心人給利用了。” 別讓有心人給利用了。 鞭子在她手中緊了又松,她咬住牙瞪著腳邊的人,從牙縫里蹦出來的字,顫抖著,憋屈得不行,“……小人!” 猛地,手中長鞭被人奪了去,秦卿晃了晃神,頓生恐慌,然而尚未回頭,鞭子笞破皮肉的響聲和更為敞亮的哭嚎聲一同打破沉寂。 緊接著,月一鳴出現在視線中。他的下顎緊繃著,眸底凈是血性,鞭子被他在手中穩穩纏了兩圈,不等小兒哭聲緩下來,又是一鞭落下,皮開肉綻,下手極狠。 他聲色陰詭,不疾不徐地問,“哪個教的。” 小兒嚎啕大哭,“表、表叔我錯了……表叔!!” 月一鳴笑,“不說是罷?嘴還挺嚴。”語畢又是一鞭,血肉模糊。 稚子聲音嫩氣尖銳,兩聲吼就有丫鬟小廝聚攏來,惶恐地跪下,“相、相爺……他、他才三歲啊……!” “三歲就會這些齷齪手段了,豈不比爺當年都早慧?”月一鳴壓著氣,語氣無不諷刺,斂起神色,他緩聲道,“去,把正堂里的人都給我叫過來。” 人還沒來,月世德卻已經被綁著兩只腳倒掛在了樹上。 在鞭子抽下去的那刻秦卿就懵了,此時看到月世德被倒吊起,哭得竄天響,更懵了。 隨著月家的重頭相繼到來,月一鳴將鞭子纏得更緊。 小兒的母親見到月世德那刻駭得不輕,撲跪過去,哭聲叫慘,立時向月一鳴求饒。 月一鳴沒搭理她,目光在一群人中流連,沉聲問,“誰教他的,自己站出來。” 小孩的父親算得上沉穩,“月相莫要仗著陛下重用胡作非為,失了風度。” “奇了怪了。”他抬手又是一鞭抽下去,在小兒的慘叫聲中氣定神閑地說,“我本就得陛下重用,為什么不能仗著?這孩子年紀不大,心眼不小,我這個做表叔的,替你們好生管管。”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