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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師平時(shí)倒不罵我，可天目寺里有個(gè)大和尚，平時(shí)葷酒不忌，沒事會(huì)給老師帶些素酒來，老師一喝醉了，就要我背《逍遙游》、背《人間世》，背不出來就用戒尺打我的手，說他這一生只收了三個(gè)入室弟子，我是他自己收的，卻偏偏是最笨的。”

    “……”

    聽到這里，我覺得眼眶里陣陣燙，卻也忍不住笑了笑。

    傅八岱是蜀地聞名的大儒，可他學(xué)的，教的，又不單是儒學(xué)，只苦了他的弟子，每天被這個(gè)朝三暮四的老師提來提去，吃盡苦頭。

    眼淚在眼眶里滾來滾去，像是要滴落下來，我一直忍著，視線里這個(gè)男人模糊了，卻恍惚間，和三年多前并沒有什么改變。

    我輕輕說道：“那，這些年來，你怪過我嗎？”

    “……”

    他一下子僵住了，愣愣的看著我。

    我又輕輕的上前一步，竭力透過眼前的水光去看他，輕輕的說：“你恨我嗎？”

    “……”

    被我這樣看著，他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去避開了我的目光，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開口，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漫聲道：“老師曾經(jīng)給我講過一個(gè)故事。他說有一位開天辟地的皇帝，修筑了一座龐大浩瀚的宮殿，華美奢靡，如天上宮闕，后來卻被反抗皇帝的人一把火燒了。”

    “……”

    “大火三月不絕，天地都為之變色，想來，那是多可怕的一場(chǎng)火。”

    “……”

    “可是，即使這么可怕，這場(chǎng)火，也早就熄滅了。”

    “……”我的心一沉，睜大眼睛看著他。

    “我現(xiàn)在，可以在這里，和你這樣說話，是因?yàn)椤彼奶痤^來看著我，說道：“岳大人，我的火，早就熄滅了。”

    “……”

    “我，已經(jīng)忘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眼淚一下子滴落下來。

    他一見到我的哭，下意識(shí)的伸出了手，可伸到一半又突然驚醒一般僵在了那里，我的眼淚滴落進(jìn)了他手中的木缽里，吧嗒一聲，輕細(xì)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會(huì)吹散。

    我和他都低下頭，看著那蕩漾的水紋，將映在里面的兩個(gè)人的身影都扭曲了。

    仿佛扭曲的曾經(jīng)，仿佛扭曲的這許多年……

    過了很久，他終于將手收了回去，輕輕道：“對(duì)不起。”

    “……”我無聲的搖著頭，眼淚紛紛而落，我想抬起頭來對(duì)他笑，卻一直流淚，只能狼狽的說：“你沒有對(duì)不起我，沒有……”

    “……”

    “是我自己不好，是我……不好。”

    我一邊哭著，一邊笑著，想要再說什么，已經(jīng)哽咽得說不出來，劉輕寒就這樣看著我，沉默了許久，輕輕的將頭偏向一邊，沒有看我，卻也沒有離開，只是這樣靜靜的站在那里，像是在守著我的哭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慢慢的平靜下來。

    一張手帕，遞到了我的眼前。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只見他平靜的看著我，那雙眼睛就像他手中的那一缽清水，不再有漣漪，但那種寧靜和溫潤(rùn)，卻讓人無法不去流連。

    我接過他的手帕，就聽見他輕輕說道：“我，先走了。”

    說完，我的臉上感到了一陣風(fēng)，呼的一聲拂過，帶著他的味道，卻那么輕，那么輕的就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捧著那張手帕，聽著他踩在落葉上沙沙的離開的腳步聲，無聲的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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