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終章-《白月光佛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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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有些愛哭的女人,但現在卻不了。
因為陛下為了她,正在負隅獨行,為了她不眠不休。
所以,她一定要堅強而樂觀,要像他期望的那樣,每日都很快活才是。
她恍惚間似乎記起,自己從前似乎也見過他的顎語書籍,現在正擺放在紫宸宮的紅木架上。她上回看見,便覺得眼熟。
或許,陛下在很久以前,便開始為她考慮良多。
久遠到,在朦朧記憶中他們頭一次成婚時,她便能看見一些隱約跡象。
只是她亦從來,都把善惡和喜惡想的太簡單,所有的事情都看見表象,嫌棄他無趣,認為他是故意嚇唬她,認定了他是無情冷漠的男人,滿心調侃旁觀著。
但卻一直不愿意去看,那一層情深脈脈的內里。
即便是戚皇,也會有愛人的心,雖然偏執可怖,但也竭盡全力呵護她,使她開心。
郁暖慢慢笑了笑,對著遠空閉上眼。
幸好,還不算太晚。
……
乾寧二十三年,郁暖的身體便已不太好了。
她每日都要服許多藥,而聽聞這些都是以皇家收藏的古籍里的配方做成的,雖能治標,卻無法治本。
而經歷了一年多的整治和梳理后,皇帝陛下會親征極北顎族,這樣的事瞞不了郁暖。
她明白,當自己聽到確切的消息時,便是他真正要出征的時候,也知道,他這么做是為了誰。
郁暖躺在病床上,摸了摸太子的腦袋,溫柔的笑著問他:“我們哥哥今天學了甚么?”
于是太子回答了她,只是說話的時候,卻板著臉,像是不太開心的樣子。
陛下把他當作真正的儲君教養,無論是學識還是武功,都從這樣小便嚴厲要求,會說話會走路時,便要先于別的孩子學會跑,學會背書寫字。
太子沒有享受過太輕松的日子,仿佛和戚寒時年幼時一模一樣。
于是太子像他父皇一般,說話簡略扼要,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卻那樣像郁暖,使他看起來不太嚴肅,反而是認真更多些。
此時他看著母后,難得有些一頓一頓,抑制住些許喉口微末的哽咽:“母后,今日學課時,先生教了兒臣曾母嚙指痛心之典故。”
“先生說,母子連心,母親有了痛楚,即便隔得再遠,兒子也能覺。”
“您近幾月一直躺在病榻上,您心口老是疼……兒子也心口疼得緊。”
他到底還小,宮人口嚴,但太子聰慧,如何不覺郁暖的身體危在旦夕。
但父皇說,男人可以有眼淚,卻必須在他的女人瞧不見的地方。
所以太子認為,自己不能在母后面前哭。
郁暖捏捏他的面頰,唇色淡而蒼白,卻笑得很溫柔,聲音很輕緩,像是天邊虛無縹緲的云絮:“傻孩子……”
她卻不知怎么安慰她的兒子。
他還這樣小。
陛下出征那日,尚在清晨。
整座長安城肅穆不已,家家戶戶得令閉門不出,而遠方的天空漸漸艷陽高照,郁暖卻躺在床上,因著重病沉沉的睡著。
有人來到她身邊,以至誠親吻她的眼眉,他褪下手腕上的佛珠,一圈圈為她纏繞在纖細蒼白的手腕上。
仿佛有了此物,她便能在夫君不在時,得到一些庇佑。
而當郁暖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外頭沉沉的黃昏。
她有些懊惱的皺著眉,終于很少有的捂著眼睛,淚水一點點從指縫流下,她的身影卻安靜而纖細,并且在仆從來之前,很快止住了眼淚。
清泉帶著阿花妹妹來了,只說阿花妹妹硬是要見母后,連她最愛的糕點也不肯吃,嗚嗚哭個不停。
比起太子,阿花妹妹更像是郁暖一些,被嬌縱得有些任性和天真,因著身體底子不好,時不時也要生病,最愛鉆在母后的被子里,聽母后念話本子。
她的父皇最不喜這些三流書籍,卻從不說她。
阿花妹妹見了母親,連忙顛顛的跑上來,拉著郁暖的手哽咽委屈道:“他們都不讓我進來,怎么能這樣!”
郁暖嘆氣,柔聲告訴她:“因為母后在歇息,旁人歇息的時候,我們阿花不能叨擾的。”
阿花妹妹抽噎道:“可是父皇走了,阿花想父皇了……”
“想父皇帶阿花去花園看牡丹,想父皇教阿花畫畫。”
“阿花已經會畫小貓了,昨夜剛作好的,只想拿給父皇看……可是他不在了。”
郁暖把她抱在懷里,有淚水垂在阿花紅色的襦裙上,洇成了殷紅,她卻笑著說道:“父皇很快就能歸來了呀。”
阿花妹妹有些高興,掰著手指數著日子,又偏頭問道:“很快是兩日嗎?”在她看來,兩日已經是很久很久了。
郁暖笑了笑道:“不是兩日,也不是三日。”
“很快……是在母后的心里,他每天都很快回來了。”
阿花若有所思,慢慢止住了淚水,郁暖卻看著她漆黑的眼眸,眼尾微紅。
乾寧二十四年冬,極北大捷,乾寧帝班師回朝。
郁暖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帶著阿花妹妹賞花。她笑了起來,對阿花妹妹道:“很快,父皇就真的回來啦。”
說著,郁暖也有些支持不住,唇角蒼白而干澀,唯有清泉扶了她一把,才令她沒有立時倒下。
陛下回朝那日,下了一場大雨,郁暖硬生生從床上起身,沒有聽清泉的勸說,只說要去宮外迎接他,就像是姜太后,和所有臣子那樣,可她卻沒有力道。
即便在雨中,也是一場盛大的迎接,所有帶品級的婦人和臣子,皆在皇城外跪候,久病纏綿于榻的皇后卻未至。
申時不到,外頭鐘聲頓起,由遠及近,敲打著所有人的心尖。他們也聽見,皇帝的鐵騎正越來越近,而勝利屬于整片中原。大雨中所有人都以臣服的姿態,迎接凱旋而來的乾寧帝。
可是陛下沒有多少喜悅,眉宇間卻有歲月帶來的痕跡,那使他看起來更威嚴儒雅。皇帝留下武威大將軍和幾名忠臣設宴,而自己卻很快飛馳如宮門。
郁暖穿著很久以前,他賜予自己的紅色襦裙,一步步從寢宮的回廊處往外走。
她的力道很小,撐著一把油紙傘在雨中,走過冰冷的宮墻拐角,裙角在風雨中翻飛,污水沾濕了繡鞋。她覺得自己的心口很疼,但這卻不及喜悅來的深濃,自肺腑深處滾燙著心火。
終于,雨幕中遠方出現了一道身影,頎長而身著玄色輕甲,帶著未曾褪盡的血意,可隨著一步步的走進,他的面容卻變得沉穩而溫柔,像是卸下了濃烈的戾氣和深重的城府,留給她最軟和的一面。
油紙傘落在地上,傘柄的白玉綴染上淤泥,穗子被雨水淋濕逶頓。
郁暖提著裙擺,撲進他的懷里,輕甲隔不住兩顆跳動的心,而雨水混著淚水一同落下:“我……就知道……”
“——您是,戰無不勝的戚皇陛下。”
他把郁暖打橫抱起,在雨中抵住她的額頭,雨水順著高挺的鼻梁落下。
春雨落在天地間,潤澤萬物,一片祥和朦朧中,男人低沉的嗓音只有她能聽見。
“因為暖寶兒,故而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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