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余生,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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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愛情開始的時候,我們往往不知道那就是愛情。
Date:2009.4.3
我撐著腦袋望著車窗外黑沉沉的隧道發呆,玻璃上倒映出一個人把玩著手里的IC卡,突然想到一個人,也會在下班后一邊翻轉著指尖的IC卡一邊往地鐵站走。
離開醫院后的日子,除了護士站的定時回訪電話,和醫院僅剩的聯系就是林老師白細胞指數掉下來的時候,旁聽娘親給醫生打過兩通電話,過程也無非是“謝謝”“不客氣”這樣的官方對答。
今天重回X市,從一腦袋的書本中沖脫出來,猛然發覺有些無形的東西鋪天蓋地而來。
很久之后,才知道這些若有若無縈繞周身的,叫作牽掛。
晚上,住在三三宿舍,她的學校離我復試的學校很近。
洗完澡擦完頭發,回過頭就看到三三一臉的玩味:“姑娘,我怎么忽然覺得,你有種‘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的調調呢?”
“請拿出你理科生的節操,不要掉書袋。”
“那顧醫生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搞定?”
“……你還是繼續背古詩吧。”
矜持什么的不要指望在這個女人身上發現。
“就知道你慫,姐剛才拿你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
“什么?
!”
我手忙腳亂地去翻手機,一條“你有女朋友么?”
赤裸裸地躺在已發信箱里。
交友不慎!絕對的交友不慎!
我恨不得去撞墻:“大姐!我明天就要復試了!你就不能給我一個良好的精神狀態么?
!”
“好精神常有而好男人不常有。
小同志好好奮斗,好好奮斗。”
三三抓過浴巾飄進浴室。
我悲憤地捂進被子,看著屏幕上那條無比蕩漾的短信,從沒有一刻這么希望,移動通訊塔出BUG吧!
一直到睡覺,手機都沒有收到一條短信。
入睡之前,我自我催眠:“沒有關系,沒有關系,他不知道我的號碼,估計以為是惡搞短信。”
后來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醫生筆跡: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剛認識十來天的你就敢留電話我還沒找你呢!)
醫生:我留給患者的,有問題么?
( >_<…… )
Date:2009.4.5
據說地質學院是出了名的陽盛陰衰,到了現場發現,誰說女子不如男啊。
我斜前方一名個子嬌小的姑娘正握著電話:“清明節復試,居然清明節復試!如果它不錄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它!”
剛說完,腳底一滑。
我趕過去的時候,只來得及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四川人?”
水靈靈的川妹子抓著我的手站起來:“是啊,爬了大半個中國來復試容易嘛~”
就這樣,我認識了我未來的同學以及室友,有點脫線的小草同志。
小草總說,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是我扶起她,這是多么奇妙的緣分啊。
我沒有告訴她,其實很多蠢蠢欲動的男同胞也想來扶,只是動作沒我快……
筆試面試體檢全部結束,小草婉拒了我帶她逛逛X市的好意:“我回家了,我得回去接接地氣。
X市咱們有三年時間慢慢看。
不急,不急。”
看著她一瘸一拐地蹦上出租,我一直沒問出口,姑娘,你怎么就知道我們倆錄上了呢?
Date:2009.4.8
三天后,我接到錄取通知短信,彼時,娘親剛掛斷護士站的電話:“今天沒有床位,你爸去不了。”
現在哪個醫院都一床難求,我看了眼腳邊開了蓋的行李箱,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整理。
娘親午飯做了一半的時候,手機屏幕一亮:“有個病人下午提前出院,盡快過來,到明天可能就沒了。”
靠譜青年啊。
下午一點,醫院。
護士站那邊顧醫生已經簽了入院單,手續辦得很順利。
我擦干凈了桌椅床柜去開水間洗抹布,在門口接到了小草的電話:“林之校林之校!咱們要當同學啦!”
我笑:“說不準咱們還能當室友。
復試的女生就四個,聽師姐說我們住的是四人宿舍。”
(半年后,四個姑娘被分在了三個宿舍,小草大笑:“緣分天注定啊!”
)
我被電話那頭歡快的笑聲傳染:“我們有三年時間可以把X市逛到膩。”
掛斷電話,我轉身,五米開外,顧醫生對著我負手而笑。
二十天不見,他笑容里那種和煦溫暖的味道,隨著窗外的季節,一點點轉濃。
午后溫暖的陽光里,我看著他微笑的眼睛:“顧醫生。”
他的視線掃過我的手機,點了點頭。
“謝謝你。”
床位競爭這么激烈。
他嘴角微揚:“不客氣,應該的。”
就越過我進了辦公室。
我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哪里有點不一樣。
很久之后,他淡定地告訴我:“哦,就是心跳速率稍微快了一點。”
下午,娘親陪林老師去做檢查,我被派去咨詢化療方案。
敲敲門:“顧醫生。”
正對著屏幕噼里啪啦敲醫囑的人轉過頭看了我五秒鐘,然后看了眼身邊的椅子:“坐。”
美色當前,我正襟危坐,目光下意識地移向他翻飛的手指。
正當我感慨“不彈鋼琴實在浪費”的時候,手指停了下來。
我抬頭,顧醫生正好笑地看著我:“要問什么?”
居然看別人的手看到發呆,我尷尬地扶額:“林老師的化療方案。”
他抽出口袋里的筆,翻開我手邊的手札本,邊說邊寫:“XELOX方案。
掛的化療藥水主要成分是奧沙利鉑,屬于鉑類抗癌藥,量不大,在之前和之后會加一些保肝護心方面的藥,同時口服希羅達……”
“化療反應?”
這是我最關注的。
“因人而異。
奧沙利鉑有一定的毒性,會產生惡心感,不排除會出現嘔吐現象。”
出了辦公室,我看著手里那一頁中英混雜的筆跡,正感慨現在的醫生服務質量要不要這么好,身后傳來顧醫生的聲音:“林,林——”
我轉過頭,看到他保持著林的口型:“林之校。”
“哦,林之校,”顧醫生頓了頓,“去給你爸爸買雙手套,化療期間不能碰金屬和任何生冷的東西。”
然后轉身走回辦公室。
我看見他小聲咕噥一句:“男孩子的名字……”
醫生筆跡: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除了傻笑就是傻笑。
)
醫生:沒有,就是覺得那時候比較傻。
Date:2009.4.9
病區新來了一批實習醫生和實習護士,走廊上動輒呼啦啦一大批人,甚是拉風。
聽到隔壁醫生集體查房的聲音,我的心跳有些加快。
當主任推開門時,我下意識地垂下目光。
病房被近二十個人堵得有些空氣稀薄,A主任和林老師握在一起的手晃來晃去晃得我眼花,視線往旁邊一移。
顧醫生雙手拿著病歷夾垂在身前,安靜地垂著眼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表情讓我想起小時候聽外婆說起的摩訶迦葉拈花一笑,看似通透,卻又看不通透。
后來,醫生回憶說:“之前20天不見,心里倒還平和,等再見到面,才發現心里有多高興。”
八點半,護士長來給林老師扎針,后面跟著一個新面孔,小小的個子,笑起來眼睛彎彎,有兩個很甜的酒窩。
護士長扎針的時候,她往地上一蹲,拖著腮幫子跟朵小蘑菇一樣,仰著頭看得一眨不眨。
一小時后,小蘑菇來給林老師換水。
看著她一筆一劃在換水記錄上簽字,林老師忍不住問:“孩子你多大了?
哪兒人?”
“A市人。
我21啦!不是小孩兒!”
娘親:“這么巧,我爸爸也是A市人。”
接下來的十分鐘里,我和林老師呆呆地看著娘親和小姑娘用吳儂軟語聊得熱火朝天。
“這邊A市人好少,居然在這里碰到老鄉了!”
小姑娘興奮得手舞足蹈,看架勢想給娘親來個擁抱,半路發現不大合適,然后一頭扎進了我的懷里……
真的有美人主動投懷送抱這種事啊。
這是當時我腦子里唯一的一句話。
中午去吃飯,碰到從門診回來的顧醫生,剛準備打個招呼,從護士站撲出來一個人。
“顧老師!期末急診醫學大題是考心肺復蘇還是電復律啊?”
我看著小蘑菇著急地繞著顧醫生轉圈,突然看見我,“啊,老鄉姐姐!”
再度美人入懷,我只覺得各種狀況外。
在醫院里,有新護士喊老護士老師的,有實習醫生喊醫生老師的,可顧老師,你們這是——跨品種么?
“因為他真的是老師呀!”
小蘑菇來換藥水的時候一臉理所當然,“上課,監考,改試卷。”
“我真的不是她老師。”
顧醫生查房的時候一臉無奈,“之前主任出去開會,我代了一堂公選課,監考,是電腦隨機排的,改試卷,是被師兄抓過去幫忙的。”
囧。
不過這并不妨礙小羽脆生生的“顧老師早!”
“顧老師好!”
“顧老師再見!”
顧老師壓力很大:“孩子,你正牌老師在辦公室里坐著呢。”
小蘑菇名叫程羽,用她自己的話說,是個心思簡單到有點缺心眼的姑娘。
認識第一天,午飯就端著外賣泡在我們病房,把她爸爸的工資她媽媽的單位全都抖給我了……這年頭,這么單純的孩子,實在難得。
很久之后,小羽抱著我的胳膊撒嬌:“師娘,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好人!第二眼,就知道你能把老師治住!”
我被那句師娘喊得風中凌亂,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這次來化療,和護士們熟稔了很多,偶爾會多聊兩句,至于醫生們,照舊的五分鐘查房,除了顧醫生。
我三點去代客加工那拿黑魚湯,他進來查房,快三點半回來,他居然還在病房和林老師聊天。
見我進來,他點頭告辭,經過我旁邊的時候,笑意盈然:“魚湯很香。”
我狐疑地看著他的背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他并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卻總讓人覺得他多做了點什么。
晚上,我正在開水間洗碗,一聲“姐姐!”
驚得我猛回頭。
“小杜!”
小家伙剛理了頭發,短短的板寸很是精神。
“護士長說你這個月起就不來醫院了。”
“嗯,還有兩個月了。
不過顧醫生說應該來和你打個招呼。
你們倆怎么樣了?”
我望天,這算是個什么問題……
遂直接無視:“復習得怎么樣了?”
“說不上來,感覺又有底,又沒底……”
“這狀態不錯,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
“我想讀醫。”
小杜默了默,撓撓鼻子。
我看著眼前這個有點局促的男孩,點點頭:“想法不錯。”
“嘿,顧醫生的學校估計是摸不到邊。”
我拍拍他胳膊:“你站得越高,看得越遠,能選擇的路就越多。
現在,你別的都不要想,先努力地站到高的地方去。”
小杜走的時候對我說:“知道顧醫生怎么跟我說的?
他說,‘你什么都不要想,全力以赴考出來再說。
’”他狡黠地笑,“你倆約好的吧?”
Date:2009.4.10
昨天白天還好好的林老師,晚上忽然開始起化療反應,今天徹底消停了,蔫蔫地躺在床上,半瞇著眼睛捏了捏我的手指,就會周公去了。
下午精力略濟,又恢復了惡搞本色,攏著胳膊走到衛生間門口,伸手戳了下金屬門把手,再戳了一下,然后轉過頭來一臉的無辜:“林之校,我要上廁所。”
我一頭黑線地過去幫他開門。
娘親吩咐過,即使戴了手套也盡量不要碰生冷。
就在他眨巴著眼睛對我說“勺子是不銹鋼的”,我一邊“張嘴,啊——”地給他喂火龍果一邊腹誹賣萌和年齡絕對無關的時候,顧醫生推門進來,站在床邊無言地看了一會兒:“林老師,您今年五十二了。”
林老師淡定地點點頭。
顧醫生扶了扶眼鏡:“第一次的水都掛完了,身體適應得還可以。
明天血檢出來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回家了。”
說罷看了我一眼,往外走。
我跟在他后面出病房,沒走兩步,顧醫生突然回過頭:“你們不要把他當病人,要把他當正常人。”
我看著眼前情緒難得有波動的醫生,“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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