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伏清白以死直兮-《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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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種論調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譬如那些頭部公卿,當日在城門口親眼見到那一箭時固然驚愕,但還沒到憤怒的程度,可是等他們親眼見過劉虞死前的痛苦之后,見到劉虞的妾室需要用這種方式來終結劉虞的痛苦之時,從黃琬、趙謙以下,基本上都已經帶著一種無言之憤懣了。
一個漢室老臣,可能私德上稍微有點愛享受,可能意志上不是那么堅定,但自古論跡不論心,此人以漢室宗親之名,辛苦維持漢室大局六年有余,卻居然只換來了當胸一箭,換來那種痛苦,最后逼得他的夫人用那種方式終結他的痛苦,誰不心寒呢?
就這樣,得到劉虞叮囑的公卿上層在一種切實的憤怒與感慨中保持了沉默,幾乎是任由中下層和三輔出身的漢室官吏們以一種鼎沸的姿態出言指責天子負天下。到了后來,甚至發展到有人爭先寫匿名文書貼在各處布告欄上指責天子和楊氏的地步,宛如當年桓靈之時的太學生運動一般……
而與此同時,幾乎是理所當然的,所有人都開始前所未有的期待衛將軍公孫珣能回來重整秩序。
既然天子已經放棄了長安,長安這里就需要一個人來將其重新使用起來,否則長安的這些人豈不是沒了存在價值?
到此為止,局勢終于以一種完全可預料的方式變得不可控起來。
換言之,劉虞終究是沒能阻他擔心的那種情形,或者說,他其實早明白這一點,只是死前盡人事而已。
而就在這種氛圍之中,公孫瓚則在長安城城門校尉所屬的詔獄中再度召見了一名犯人。
“太尉死了?!惫珜O伯圭立在牢房的柵欄前,冷笑而對。“他本就有咳嗽的毛病,卻又胸口中了一箭,以至于死象凄慘?!?
“我聽獄卒提起過此事?!睂γ胬畏恐?,一身材高大之人,穿著臟膩的錦衣盤腿坐于稻草之上,聞言一時黯然?!暗贾g的事情,哪里是你們這些人能懂得?劉公心里一定不會怨恨!”
“不錯?!惫珜O瓚即刻頷首?!皠⒉菜狼坝羞z言,明言此事不當歸于楊琦……但壓不住長安公卿大臣們為之憤憤然而不平。足下知道嗎?已經有人開始私下聯絡,準備請我那族弟進位為王了!而且參與之人多是漢室朝堂舊臣。王子師,我就問你,你和楊氏策劃天子東行之時,真就沒想過這是我那族弟的計策嗎?”
“不過是你們故意引而導之罷了。”獄中之人,也就王允王子師,聞言面色稍微一滯,但還是立即搖頭。“我輩忠臣孝子,怎么可能跟你們這些心思詭譎之輩相對?而且反過來講,天子東行,固然是遂了公孫珣心意,卻也多少是逃脫了樊籠,中原義士在彼,漢室大局有望……只能說相互之間順水推舟罷了!”
“這就是你的愚蠢之處了?!惫珜O瓚負手搖頭不止?!跋雭硪彩俏夷亲宓苡嫴吣艹傻母揪壒柿恕踝訋煟愀顡^地方嗎?”
王允略顯不屑的瞥了對方一眼,根本沒有作答的意思。
“我割據過?!惫珜O伯圭以手指向自己。“那種威福自為的滋味,什么忠臣孝子都不管用……你怎么就能愚蠢到以為中原諸侯能為你們所制?!”
“那是你們公孫兄弟邊鄙出身,不讀經文,不通大義,所以自己無恥而已,何必以己推人?”
“我無恥?”公孫瓚愈發搖頭。“劉伯安、黃子琰、趙彥信都知道的事情,而楊文先再不濟也知道不能入曹劉之口,而是要在南陽分而治之,怎么到了你這里居然如此天真?當年黃巾之亂趁機誅宦之時,我那族弟曾與我寫信,就說你天真,但沒成想當年吃了那么一個大虧,你只學會了隱忍,別的依舊沒有長進!”
“事到如今,足下來尋我,只是為了顯擺嗎?”端坐于牢中的王允終于不耐。
“非也?!惫珜O瓚忽然斂容以對?!霸緞⑻居羞z言,應該等我那族弟回來后再處置足下……但我心軟,趁著外面亂作一團,無人理會足下,提前來送足下上路!足下須知道,以我那族弟玩弄人心之手段,指不定還要拿足下怎么樣呢。屆時足下個人如何不說,再壞了漢室威德,可就不好受了吧?”
“彼此彼此?!蓖踉拾喝灰詫??!白阆氯绱擞薮?,等令弟歸來,豈不是最好的替罪羔羊?說來可笑,以足下的名頭和身份,被令弟玩弄于大局之中倒也罷了,居然也被我一個庶人玩弄于小道之內,區區裝模作樣,奉承于你,你便洋洋自得,以為得勢,至于錯失大局……端是可笑!”
公孫瓚臉色終于陰沉下來——他被請到城外,然后就是眼前嘲諷他的這個人,對他卑躬屈膝,盡力奉承,以求起復,他居然信了,而且還隨著對方從城外莊園轉到西面山中,連日不返。
說白了,美食美酒美女倒也罷了,關鍵是王允一個公認的昔日漢室大臣之首,對他如此卑躬屈膝,實在是讓他這個驟然重新獲得權力之人欲罷不能。
而此時想來,這些卻是他決不能忍受的羞恥!
“多言無益!”一念至此,公孫伯圭不免面目猙獰起來。
“正是多言無益!”王允昂然以對,并以手指自己之胸?!爸页夹⒆釉诖耍叡赡尜\來殺!”
公孫瓚再也忍受不住,直接一腳踹開獄門拔刀而起,臨到對方跟前卻又一時停住,反而冷笑收刀:“險些中你計策,我何必一刀與你痛快?詔獄之中自然刑具齊備,將你寸磔而死,豈不正好?”
“正是豈不正好!”王允依舊昂然端坐,卻又抬頭看著身前之人面露嘲諷?!皩脮r也好讓你這邊鄙逆賊聞聞忠臣之血是否甘甜……當日王甫伏誅,我親口所嘗,其血腥臭難制,就是不知道足下之血到底有多臭了!可惜,可惜!”
公孫瓚氣血上涌,再難自抑,直接一刀拔出將對方從脖頸上砍翻。
血水四濺,王子師自然身死難救,而公孫瓚卻也躲無可躲,被噴了一臉血污,然后立即醒悟,自己到底還是中了對方激將之計。
不過,事到如今,其人也只能一口唾沫吐出,暗罵一聲而已:
“忠自忠矣,可天下哪里來的甘甜之血?”
言罷,其人兀自揚長而去。
且不提長安鼎沸。與此同時,長安西南方頗遠的菟和山,出逃的天子一行人終于也被積雪所阻,不得已暫時停在了一處山坳內,以作稍歇,并讓尚書楊密去武關聯絡韓暹。
“至尊,積雪太厚,極難生火,也不敢生火……而別的倒也罷了,干糧畢竟充足,只是飲水一事,唯有些許雪水以牲畜體溫化開,或許可用?!奔绨蜻€裹著麻布的京澤下拜,單手奉上一陶壺?!斑@是已經慮干凈的雪水?!?
天子情知這也是不得已之事,便緩緩頷首,然后接過陶壺,準備飲下。
然而,壺到口邊,這位少年天子忽然瞥見對方肩上血漬,復又想到當日劉虞撲于雪地之中,血水與雪地相合,又因為血水、雪水同音,竟然一時難以去飲,反而用稚嫩的聲音感慨一嘆:“不知道太尉是否安好,希望不要怪我……而王子師又能否逃出,與咱們相會于南陽?”
此時此刻,天子一行人居然都不知道劉虞已死,王允亦亡,而為此事,漢室寥寥尚存之忠臣,少了卻不止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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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昏悖,殺帝師于城門,棄百官于長安,遺宗廟于荒野,廢社稷于一朝。至于天下無主,國家乏統。是曰:國不可一日無主。又曰,近皇室凋零,至于無續。再曰:‘天地之大,豈獨一人一姓氏乎?’今,衛將軍、都督九州軍政事、薊侯,仁孝感于天地,威德加于海內,或曰,當進位為王,代掌國事,以安眾心?!薄墩埩⑿l將軍為燕王致使后將軍函》.射堅
ps:感謝江南南丶、瀟瀟、寒門、魔王完夢、老周、七歲、禪龍2、阿越、終究是夢一場啊、小紫菜爆炸、澤叔、545熱、黑冰科技、樂燕山、先進性建設、mldkq、雨后出勤率高、小小萌新一枚、紫虞闌珊、知不行、七樓房客、離亭笙歌、閑醬菜、野曠雪寂、熊行天下、volksong……等等等等對大娘的打賞!
之所以等等等等,是因為再往后我就看不到了……尷尬……總之圣母皇太后萬歲萬歲萬萬歲……就是了!為了公孫大娘生日,我居然爆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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