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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隱秘而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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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放:“讓他們上來拿行李吧。我給這幾盆花澆了水就走。”

    門房:“都要搬走了,還打掃得這么干凈。”

    丁放有些傷感地笑笑:“住了幾年,有感情了。”

    顧耀東很詫異:“你要搬家?”

    丁放沒說話,門房替她解釋道:“丁小姐不租這間公寓了,今天就搬走。”

    “雖然是租的房子,不過我已經拿它當自己的家了。但愿下一個租客能好好待它。”丁放把門鑰匙給了門房,又摘下耳環塞給他,“陳叔,這幾年謝謝你替我擋了那么多記者。我隨身沒帶什么值錢東西,這些你留著。”

    門房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屋里只剩下顧耀東和丁放。

    兩個人都沉默著。

    顧耀東看見堆在角落里大包小包的行李,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為什么突然搬家?出什么事了嗎?”

    丁放漠然地說:“顧耀東,以后我們可能沒什么機會見面了,有些事還是應該讓你知道。那天王科達沒有搜我的身就讓我走了,不是因為疏忽大意。”

    “我知道啊,因為你是財政局局長的女兒,他不敢頂撞。”

    “你真的以為,王科達會因為我是財政局局長的女兒就讓我安然無恙地離開嗎?這些照片一旦曝光,會威脅很多人的利益。我能走,是因為他知道我比他更希望這些照片消失。”

    “什么意思?”顧耀東有些恐懼,害怕心里的擔憂變成真的。

    “因為我父親就是那些‘很多人’中間的一個。他不是一個好官員,甚至不算一個好人。總是拿效忠黨國做幌子,玩弄權術,中飽私囊。他根本不愛他的黨國,在乎的只有利益還有他自己。他對我從來都冷冰冰,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關心的話,從來不看我寫的任何東西。可是他知道我在莫干山有危險的時候馬上派人來接我……”丁放有些失聲了,她沉默了片刻,機械地說,“現在明白了嗎?我根本沒有去報社,照片永遠不會見報了。”

    “可是你知道這些照片關系到楊會計的性命,還有另外四名犯人,他們都是替死鬼。”顧耀東并沒有很激動或者憤慨,因為他仍然不相信。

    丁放慘淡地笑了:“人都是自私的。你要救楊一學,我要救我父親。”

    三名保鏢打扮的男人敲門進來,搬走了丁放所有的東西。

    丁放從坤包里拿出顧耀東的手表、房契、欠條,一一放到他面前:“這些還給你。”

    長長的死寂。

    常德路195號公寓樓外,停著一輛黑色轎車。三名保鏢將箱子放進了后備箱。丁放從公寓樓里走了出來,顧耀東沖了出來從后面一把拽住她:“福朵還在等她爸爸回家!你見過福朵的,她才十一歲,還有那么長的路要走,別讓她一個人長大!求求你了丁小姐!”

    丁放不敢看他,埋頭拼命往前走,顧耀東依然拉著她不松手。

    “楊會計你也見過的!那是個善良到連一只螞蟻都不舍得踩死的人,他那么努力那么認真地過日子,難道就因為有權有勢的人犯了錯,他就應該被人當螞蟻一樣踩死嗎?像他這樣的人不是才最應該過上豐衣足食、安居樂業的日子嗎?怎么能連陪自己女兒長大的機會都不給他?”

    三名保鏢跑過來拉開顧耀東,護著丁放上了車。

    “丁放!丁放!”他不顧一切地掙脫,沖到車邊拍打著車窗,“離死刑只有兩天了!這些照片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如果連楊一學這樣的人都沒資格活下去,那到底誰才是有資格活著的人?這個國家連他這樣的人都容不下,又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一名保鏢用槍托狠狠砸向了顧耀東的后腦勺。一直埋頭不敢面對的丁放驚恐地抬起了頭,眼睜睜看著顧耀東倒了下去。

    車開走了。

    顧耀東的身影越來越遠。

    “停車!”

    “小姐,那個人太危險了。”

    丁放失控地吼道:“再說一個字我就讓你滾蛋!”

    顧耀東趴在地上,血從后腦勺一直流到臉上,滴在地上。耳邊模糊地傳來鞋跟的噠噠聲,一雙高跟鞋停在了鼻尖前。

    丁放蹲在顧耀東面前,輕聲說:“放棄吧顧耀東,這件事背后牽扯得太多,根本不是你這樣的小警員能扭轉的。這是個無底黑洞,再查下去,連你自己都抽身不了。”

    顧耀東仿佛聽不見她說話,只是伸手無力地抓住了她的高跟鞋:“照片在哪兒?”

    丁放絕望了,她冷漠地說:“照片是我花兩萬美金買的,我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天經地義。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用內疚。保重。”

    她掰開顧耀東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其實從第一次在這間公寓遇到顧耀東,從看見他替自己趕走那名小報記者開始,就應該知道勸他是多余的。他依然是那個一往無前的小警察,但世間再沒有東籬君。

    天色漸暗,陰雨綿綿。顧耀東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福安弄,臉上的血跡混著雨水流了下來,他木然地用袖子擦了擦。福安弄一片蕭瑟。楊一學在時,每天都會把弄堂掃得干干凈凈,如今已是滿地泥濘和落葉。

    一個郵差打扮的男人在顧家門口張望,“先生,請問這里是顧耀東家嗎?”

    “是。”

    對方遞上了一封信:“這是給顧先生的信。”

    顧耀東關上房間門,拆開信,一把鑰匙掉了出來。

    信紙上是沈青禾的字跡——不知家里是否平安。如有事需周轉,床下小木箱內之物可幫襯一二。望福安弄一切順遂。

    顧耀東從床下拿出小木箱,用鑰匙打開。里面是一本存折,一些現金和不算昂貴的首飾,這便是沈青禾的全部家當。這些原本會帶來希望的東西,現在卻讓顧耀東更加難過了。

    趙家的小面攤熱氣騰騰。趙母在爐灶旁煮面,趙志勇忙著給客人端面、收錢。

    一位客人在他身邊的桌子坐下,趙志勇一邊埋頭數錢,一邊招呼著:“陽春面、清粥小菜都有,您想吃點什么?”抬起頭,是顧耀東。

    “還沒吃晚飯吧?有剛熬好的骨湯,配陽春面正好。”

    “趙警官,我想去提籃橋看看楊一學。”說話時,顧耀東看著別處,眼里沒了往日的神采。

    “你進不去。”

    “所以我來找你。你把他送進去,總應該有通行證。”

    “我不想插手楊一學的事。別逼我了。”

    這似乎是顧耀東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小面攤的客人來了又走,旁邊那桌又有新的客人坐下了。

    “老板!一碗陽春面——”

    “來了——”

    趙志勇應了一聲,轉頭對顧耀東說:“對不起,我幫不了你。”說完他便回了爐灶前,悶頭煮著面條,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顧耀東一個人靜靜坐了片刻,起身離開了。

    其實來時便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不知道還能去哪里,還能做點什么,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樣在街上晃著。

    恍恍惚惚走在街上,仿佛過了很久,趙志勇忽然從后面追上來,氣喘吁吁地問他:“你帶錢了嗎?”

    “什么?”顧耀東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天送楊一學他們過去,我看那幾名看守很喜歡喝酒。”趙志勇不敢看他,像個做了錯事又不敢乞求原諒的孩子。

    趙志勇領著顧耀東去了一處廢舊防空洞,手里拎著兩壇用顧耀東的錢買的酒。那天囚車根本沒去提籃橋監獄,而是來了這個防空洞。他不知道自己把顧耀東帶來這里能有什么用,但至少能自己安慰自己,他也在贖罪。

    洞口豎著“洞內失修不得入內”的牌子。二人穿過黑漆漆的通道朝地下走去。越往下光線越暗,通道盡頭是一扇鐵門。

    趙志勇上前敲門。

    “誰呀?”一名負責看守的警員走了出來。

    “我是刑二處趙志勇。那天押送犯人來的。”趙志勇遞上證件。

    “那天走的時候沒跟你說嗎?這兒不許帶外人來。”

    趙志勇趕緊遞上兩壇酒,小聲說:“里面有個犯人我們認識,您也知道過兩天就要……就當積積德,讓我們送送他吧。”說完他又把自己的錢都掏出來塞給了對方。

    警員瞟了二人幾眼,總算給開了門。

    通道內陰暗潮濕,一路能聽見滴水聲和老鼠窸窸窣窣跑過的聲音。趙志勇捂著鼻子咳了兩聲,這里的氣味讓他有些作嘔。

    警員白了他一眼:“別嫌臭,這些人拉屎拉尿吃飯都在房間里,能不臭嗎?這兒就是人間地獄,早死早解脫啊。”

    這話仿佛是鞭子抽在趙志勇臉上,他驀然停下了腳步,心情復雜地朝顧耀東笑笑:“耀東,我不過去了。我在外面等你吧。”

    顧耀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地走下去。最終,他跟著警員到了一排門洞前,每個門洞都有鐵門封鎖。警員走到其中一間門口,用鑰匙打開鐵門,里面還有一道鐵欄桿門。

    “楊一學!”警員大聲喊道。

    骯臟狹小的門洞里,只有一個磚石砌成的臺子,這就是床。墻角放了一只木桶,用來裝排泄物。一個瘦削的身影縮在墻角。那個平日里最愛整潔,即便一身舊衣服也永遠干凈體面的男人,那個幾十年如一日天不亮就把福安弄從頭到尾掃得一塵不染的老實人,生命里最后一段時日卻像老鼠般窩在這樣一個惡濁齷齪的角落。

    盡管顧耀東已經竭力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他失控了。他拍著門喊著:“楊先生!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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