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竹林深處的籬笆小屋。 巨大威嚴的匾額下面,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未曾戴冠,只是用一根竹簪簪起。寬大的袖擺一直垂至地面,如大鵬雙翼,無風自動。 下方依次跪著他的續弦夫人、一雙兒女、女婿,還有這幾日一直伺候他的婢女。 老人垂目,紋絲不動,臉上皺紋橫生,看上去是凡人的耄耋之齡,氣象頹沉。 這一切都在昭示著眾人,作為一個打頂四百歲的潛淵境修士,他壽元即將耗盡。 下方跪著的幾人面色各異。 寇小宛規規矩矩,不敢流露任何輕佻之色,指甲上干干凈凈一片粉白,沒有那刺眼的鮮紅豆蔻,發飾衣物也皆換回了樸素端莊的模樣。 樊妙儀垂眸盯著地面一塊疊著一塊的卍字符,面色平靜無波。 樊清和年紀最小,生性好動,如此肅穆沉默的氣氛,讓他有些心不在焉,按在地面的手在悄悄地劃地板。 葉逍坐著輪椅,雙臂擱在把手上,不動如鐘,有意無意和樊妙儀隔了很遠。 其余幾名婢女額頭緊貼地面,不敢抬起分毫,瑟瑟發抖。 樊清和覺得雙膝生疼,偷偷將重心在兩膝之間移來移去,冷不防一道白光激射在他額頭,將他打得往后一仰,他“哎喲”一聲,連忙低下頭規規矩矩跪好。 老人閉著眼道:“你先滾吧?!? 少年最怕父親,巴不得離他遠遠的,連滾帶爬地“滾”了出去。 樊妙儀拉了把他的衣袖,一偏頭,示意他給父親行完禮再“滾”。 樊清和連忙照做,膽戰心驚地出了門,忽覺后頸有些瘙癢,用力抓了抓,留下五道血紅的抓痕,一陣風似的跑遠。 自然也沒看到后頸中央一個血洞。 老人睜開眼盯著輪椅上的年輕男人,渾濁的眼里跳動著一抹精光,“你身體不適,也出去吧。” 這句“身體不適”好像戳到了葉逍的痛處,他眼角抽動了一下,什么也沒說,轉動輪椅緩緩出門。 “這幾年伺候我的都有賞賜,你們也下去吧?!? 一群婢女如在鬼門關徘徊一遭,重回人間,緊繃的肩膀紛紛垮下來,不敢抬頭,就這樣倒退著出去。 于是屋內只剩下了兩個女人。 樊妙儀垂下眸子,纖長的指甲里,棲息著一只小小的幼年蠱蟲。 寇小宛捧著臉頰,努力把一層剝落的臉皮重新貼回去——這具皮囊已經太老了,它不得不重新尋覓新的宿主。 “你們兩個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老人坐直了身子,骨骼作響,渾身血肉如爛泥剝落,直至褪作一具森然白骨,端坐高堂。 座椅背后一名美艷少女倒在地上,半垂著眼睫,眸中黯淡無光,眉心有一點朱砂痣般的血洞,從臉頰開始慢慢干癟腐朽,氣息皆無。 “萬事俱備?!笨苄⊥鹞嬷樒ぃ瑡尚咭恍Γ骸爸魅耍墒轮螅芊褓p妾身一具新的皮囊?妾身想要那個小姑娘?!? — 蠱蟲跌跌撞撞地飛在前面帶路。 四處皆是一片殘磚碎瓦,白梨提著裙角走得小心翼翼,小腿上已經磕出不少淤青。 “你們到底把綾煙煙藏哪了?”她出聲問:“怎么這么遠,不會是在騙我吧?” 白梨知道,僅憑寇小宛和樊妙儀兩屆女流之輩,根本干不過他們五個,所以才會借助法陣將他們困囿起來,背后放冷箭。 蠱蟲振動著翅膀,發出微弱的嗡嗡聲。 夜色像一灘濃墨,將一切涂抹得黑黢黢。只有一堵白墻還沒倒,孤零零地矗立,墻根下半倚著一條人影。 白梨跑過去將昏迷不醒的綾煙煙半扶起來,她渾身冷得像一塊冰,氣息微弱。 法陣崩潰之后,陣內的迷霧消散大半,她身上不應該這么冷才對。 白梨撥開她后頸的頭發,果然找到一個血洞,一只蠱蟲棲息在里面。 果真如此,她就說白切黑怎么會做勞而無功的事。那縷黑煙不會無緣無故撞入綾煙煙的房間,當時瞧著安然無恙,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其實早就埋下了危險的種子。 白梨抓了抓頭發,摸到綾煙煙的芥子袋,拽下來一看——符箓全都用完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