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銀燭的光照亮了小屋里每一處黑暗的角落,案上堆疊著兩摞高高的書,整整齊齊地放在兩側,中間擺著一張棋盤,燭光給凌亂散落的棋子打了一層暖橘色的釉。 書里夾著幾冊話本,書角平整,但書頁已經泛黃,看上去被翻看很多遍,但仍是保護得很精致。 “少主小時候常常一個人被關著做功課,沒人敢靠近他,他也不愿意搭理別人,老奴就偷偷買了些話本給他解悶。” 端著銀燭的老人繼續擦拭著書案,海水黯淡的藍光如同粗糲的磚屑,從窗戶里灑進來。 “家主死后,少主把所有門客弟子都趕走了,整個東域幾乎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不喜歡地面上那些宮殿,就搬來了這里。” “這么多年,一個人?” “少主喜歡一個人想事情。” 少年待人接物謹慎而持重,偶爾東域來客,問起家主何在,他便鎮定自若地說,家父在閉關,不便見客。其余時間,都是一個人在窗前徘徊。 高高的書堆中,逐漸顯露出一個小小的人影,白白的一團。 白梨揉著眼睛,又是幻覺? 白白的一團是個蜷縮著手腳的小孩,下巴擱在手臂,整個人伏在案上,上面放著一本書,下面又墊了一本,偷偷摸摸地翻看。身側洋溢著燭光,墻壁上的人影也是一團,斜出一抹卷翹的眼睫。 白梨朝他走過去,刻意放低的腳步聲卻還是驚動了他,他像一只警覺的兔子,把下面的書塞回去,上面的書豎起來,人坐得筆直,端端正正,一絲不茍。 他轉過秀氣白凈的臉,看見白梨,又展顏一笑,手里豎得高高的書又重新放下去,朝她招了招手。 是讓她過去嗎? 白梨彎下腰,他踮起腳,嘟著嘴在她臉上印了一下。 白梨懵在當場,他笑嘻嘻地背起手往后退,身影沒入黑暗。 哪有什么小團子,只有一間空蕩蕩的書房,臉上濕潤潤的觸感,也只是一個破碎的泡泡。 黑珠在手心交替閃爍著星光與琴光。白梨在地上蹲了半晌,抬起頭:“爺爺,這里有傳信的地方嗎?” “這里什么都沒有。”老人搖頭嘆氣:“姑娘在這里,還有牽掛不下的人嗎?” 不是牽掛不下的人,是她必須要做的事啊。 白梨在書案上拿過紙筆,他不在的時候,老人每天打掃除塵,宣紙潔白如雪,硯臺里墨汁酣飽。 她慶幸自己從沒在主角團面前寫過字,憑這手狗刨的毛筆字,應該也沒有誰會順藤摸瓜認出她。 她飛快寫完,卷成細長的一條,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四周不是白茫茫的墻壁,便是高聳的檐柱,幽暗的光使頭頂的海水成了蒼青色,像一座倒懸的山脈。 白梨繞過拐角,看到角落里坐著兩道人影。 “這是對姐弟。”老人在身后解釋:“來到東域才幾旬而已,但對他們來說已經過了上百年。” 是掩月坊的那對聞氏姐弟? “他們在這里干什么?” 涉及自家少主的事,老人便搖搖頭,閉口不言。 兩人坐在檐柱旁的臺階上,姐姐在替弟弟包扎手上的傷口,雙手骨節粗大,被漫長歲月嗟磨出厚厚的傷疤,好似一對刑徒,終于從永無止境的囚禁中解脫出來。 老人補充一句:“他們可以活著出去。” 但姐弟倆看上去并不高興,甚至憂心忡忡,神不守舍。 “他們唯獨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活著,但不知道這個妹妹在哪。” 那人故意不告訴他們,又漫不經心地說,若是將這里的一切透露出去,那就和你們唯一的親人道永別。 把承載著最后希望的渺小粟粒扔進茫茫大海,讓他們用余生漫無目的地尋找,所遭受的苦難只能壓在心底,直至倍感心寒,筋疲力盡地溺死在海水中。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