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獵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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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來臨安這么久了,哪怕是寄人籬下時,哪怕是被人恥笑、羞辱時,常皓也沒有這么大聲說過話。
子衿不由得害怕,乖乖退開一步。
李詩詩轉(zhuǎn)過臉,一雙眸水汪汪的,我見猶憐。
常皓方才全聽到了,現(xiàn)在卻還是不肯相信:“這才是你內(nèi)心的真實(shí)想法,是吧,詩詩?你在怨我當(dāng)初不該救你。”
李詩詩捻了捻手中的帕子,一番掙扎后,才下定決心道:“是。這些年,無數(shù)個日夜,我反復(fù)告訴自己,你于我有恩,可是我的私心告訴我,我早就不愛你了,我寧可你取走我的性命,也不愿懷著對你的愧疚嫁給你。”
常皓靜靜地聽著這些誅心的話語,臉色異常平靜。末了,他竟然笑了笑。他也沒有流淚,只是眼角有些癢而已。他想,再待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了。
“好,好。”他連說兩個“好”字便轉(zhuǎn)身離開,子衿追上去:“公子!公子!”
常皓不理她。
李詩詩從始至終不曾追究子衿的身份,大抵是真的一點(diǎn)兒也不在乎。
常皓腿腳飛快,子衿提著裙擺一步一趨。
“公子!你往哪里走呢!”
常皓盡可以瀟灑,但待會兒李府家丁瞧見院子里突然冒出一個人就不好辦了。常皓腦熱,哪里想得到這些?護(hù)院的家丁看見常皓和子衿,紛紛將他們圍了起來。
李詩詩從房中走出來,擺擺手示意他們讓道。
常皓不由得收住步子,轉(zhuǎn)頭冷冷道:“今日是最后一次,再沒有以后了。”撂下狠話,他便離開了李府。
“公子,你不會又生我的氣了吧?”子衿跟不上常皓的長腿,聲音由大風(fēng)送過來,“我只是覺得好不容易能夠左右一下故事的發(fā)展,所以想幫公子你嘛!”
常皓悶悶地走。
“你倒是說句話啊,別不理我!”子衿邊說邊著急地跑著,不承想常皓忽然停下了步子。她一頭撞在常皓的胸膛上,揉了揉腦袋,發(fā)現(xiàn)常皓一瞬不瞬盯著她。
“姑娘,”常皓琢磨良久,淡淡道,“我與你只是萍水相逢,你為什么要幫我?”
“我……”
“不要告訴我,你只是為了聽我講故事。就算你不幫我,每晚酉時,奢香茶鋪,你只消往那兒一坐,什么故事都有了。”
子衿的借口被他打斷。
此刻不算什么好時候,悶熱的夜里吹起一絲暖風(fēng),將四周的人聲也吹得縹緲。
子衿眨了眨眼睛,在心里輕嘆了一口氣:“我只是覺得你惹人心疼。”
常皓微微一愣。
此時各家各戶掛起了暖色的燈籠,子衿的臉也被映得橘紅橘紅的。常皓不禁咽了咽口水——說了這么久的書,他從不曾這么口渴。
常皓詞窮,拂袖、轉(zhuǎn)身、疾走,動作一氣呵成。他的心怦怦亂跳,看來得去找轉(zhuǎn)角處的姜大夫開一味酸棗仁,養(yǎng)心安神。
子衿低著頭,耳根也迅速燒起來。她在亂說什么,沒羞沒臊的。忽然,她肩膀被拍了一下,身后傳來妹妹杜若低低的聲音——
“姐姐,我總算找到你了。”
“新皇帝有件事倒算做對了,這么晚也沒有罷市。”御街華燈初上,時纓優(yōu)哉游哉地在街上閑逛。
夜晚的臨安城終歸比清晨的臨安城更美麗,就像女人,在夜晚也比在白日更動人。
這幾天將蕪似乎有事,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時纓大發(fā)慈悲,親自陪自己這位臨時女管家出來走走。
“難得那府尹沒什么事情找本君,不然本君怎么有空帶你出來?你倒好,一路上就沒給本君個好臉色。”時纓的大袖在將蕪的眼前晃了晃,“小妮子,你就沒有想去的地方嗎?”
將蕪不曾察覺他的動作,整個人懵懵懂懂的,頭磕在他的手臂上。
“哎呀!”將蕪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我說小妮子,你到底有沒有聽本君說話?”時纓貓腰,半是質(zhì)問半是調(diào)侃,“嗯?”
他的臉又與將蕪近在咫尺。
將蕪連忙后退,沒想到撞在了時纓的另一個手臂上。
“你要退到哪里去?”時纓把她整個人固定得牢牢的。她臉紅了,忸怩地想掙脫,時纓卻有心逗她似的非要把臂彎收緊。
將蕪怯怯道:“大……大人之前問我什么?”
“原來你根本沒有聽本君說話,該罰,該罰!”
時纓這么說著,又把將蕪扛了起來。將蕪頭朝下,雖然知道自己掙扎也沒有用,卻依然拼命掙扎:“你要帶我去哪兒?那么多人,會被看到的啦!放我下來!”
“本君豈能事事都依你!”時纓大搖大擺地朝倚紅苑走去。
那是臨安金蓮棚附近新開的一家青樓,賣笑的小娘子都站到街上了,熏得噴香的帕子在風(fēng)中不停招搖。
“大爺,來玩嘛……”
“來嘛……”
就像賣炊餅的老大爺推銷炊餅一樣:“三文一個,要嗎,要嗎?”
“你要把我賣去青樓嗎?”將蕪看到那些女人,不免著急起來,急得淚眼汪汪,“你好狠心啊,大人,我若是去了這種地方,一定要削一個大人的木雕,天天扎你……”
時纓停在青樓旁邊的澡堂子前,輕笑:“你也就這點(diǎn)能耐。”
他把將蕪放下來,揉了揉她的亂發(fā):“本君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還不如在這里洗個澡來得痛快。”
這是臨安僅此一家的澡堂,分男女二室,專供權(quán)貴享受。
“你呢,就在外面等本君,等本君洗舒坦了再說。”
將蕪小聲嘟囔:“這算哪門子懲罰?”
“不然讓你伺候本君洗?”時纓促狹道,“既然你有此意,本君就不推辭了。”
“我、我才沒有呢!”將蕪急忙辯解,卻被時纓大剌剌地給拖了進(jìn)去。
時纓只選了一個獨(dú)立的池子,里面泡著藥,水霧彌漫。時纓站在水池邊,發(fā)現(xiàn)將蕪還在他身后站著。
“怎么?你要給本君寬衣解帶?”時纓回頭,張開雙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時纓很高,寬大的里衣貼著身體。將蕪舔了舔唇,竟然覺得此刻的時纓無比迷人。
她一定是糊涂了。她不爭氣地向后退,結(jié)巴道:“才、才不是呢!大人你說過的,你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時纓忽然把將蕪拽到跟前,貓腰,壓低了嗓音,魅惑地說:“也許可以為你破一次例……”
將蕪心“咯噔”一聲,時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將蕪知曉自己被耍了,咬了咬唇,跑了出去。
死時纓,臭時纓,沒事就喜歡耍她。
浴室里水汽裊裊,時纓噙著笑緩緩沒入水中。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然覺得這小妮子這么好玩了?也許是因?yàn)榇溃恳苍S是因?yàn)榭蓯郏看纛^呆腦的,像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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