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陌生愛人-《天使愛過你》
第(2/3)頁
“那個……醫生。”方沁道。
“噢,李主任把你送到這來就走了。”答話的是旁邊的一個護士,“他是我們醫院的胸外科主任,給病人做急診手術去了。”
“姐,你可真會暈。”方芳笑了笑,余光瞥見一個戴口罩的醫生走過來,低聲向護士說了句什么。那護士看了一眼方沁,神色露出緊張,不由問道,“怎么了?我姐姐怎么了?”
二00九年五月一日,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曾蔭權于晚上八點四十分宣布,香港已出現首宗甲型流感確診病例,并宣布將香港的傳染病警戒級別由“嚴重”提升至“緊急”。
當天晚上十時許,五天前由香港來申市的方小姐,因高熱、頭痛、肺部感染等癥狀,經過初步檢查后,住進了隔離病房,成為榮海醫院接診的第一例甲流疑似病人。
“不會這么倒霉吧?”方沁強打精神,老老實實交待清楚來時的飛機航班號,這幾日都去過哪些地方,甚至從錢包里翻出的士票……
方沁看著忙來忙去、如臨大敵的醫護人員,最后能做的,就只有祈禱十個小時后檢驗結果出來只是虛驚一場,祈禱她接觸過的人,尤其是留在香港的丹尼安然無事。
夜已深。方沁忍著頭痛欲裂,抵抗著藥物的催眠作用,不肯入睡,一閉上眼,就全是他的臉。
李、云、飛,阿利……
李醫生,dr.lee…
這不是夢、不是自己燒糊涂出現的幻覺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嗎?
——老天,你總算待我不薄,讓我在等了那么就之后,終于,又再遇到他。
——可是,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冷淡,他看我的眼神,那么陌生?是隔了十年,我變化太大,他一時沒認出我?還是,我認錯了他?
——不會,世上怎么會有那么相似的兩個人,連走路的姿態都一樣?也許有呢?像自己和米蘭達一樣,是雙胞胎。那也行,遇見一個,還怕找不到另一個?
方沁腦海里翻騰著各種各樣的念頭,不知怎樣才睡著的。夢里她努力地去掀一個人的衣袖,想看看他手臂上有沒有一條疤。那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卻掙脫了她往前逃,她拼命追,卻怎么也追不上……
第二天早上方沁暈沉沉地醒來,感覺熱度降下去了許多,頭也沒那么疼了。
全副防護的醫護人員輪番進來出去,檢查,量體溫,抽血……
好容易挨到上午十點,方沁心想,檢驗結果應該出來了吧?
等了半天,又有一個人進來,穿著防護服,也分不清是醫生還是護士,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人看了看她,拿著病例夾翻了翻,大概是醫生吧,只是看著她的眼神頗有些奇怪。
“醫生——”方沁忍不住開口,“那個,我的,有結果有了嗎?怎么樣?”
“再等等吧。”那醫生語氣平淡,卻是把很好聽的清脆女聲,聽起來應該很年輕。
“都十二個小時了呀,我感覺已經好多了。”方沁說。
“你急什么?”女醫生合上病例,語氣中帶上了些許不快,“我們李大夫都還沒退燒呢!”
方沁愣了愣,沒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女醫生已經轉身向外走,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還退不下來,怎么辦?……”語氣里滿是擔憂。
方沁看著女醫生離去的背影暗自琢磨,她說什么?是這醫院里的哪個醫生也發燒、甲流疑似了?
不過姓李的人很多了,是誰也不會是李云飛吧。稍有醫學常識的人就知道,流感病毒是有潛伏期的,不可能她剛倒在他懷里一下,轉頭他就發燒了。
方沁并不知道,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昨晚她被初步診斷為甲流疑似后,與她有過密切接觸的李云飛自然也成了監控對象之一。當他從手術室出來之后,一測體溫,竟然已經發燒了。
接下來情況迅速惡化,體溫飆升到三十九度多,使用退熱藥劑竟然也降不下來,而且開始劇烈的頭痛和嘔吐。
這下大家都緊張了。李云飛是誰呀,那是他們榮海醫院的全勤標兵,從來沒請過病假;在救援搶險現場,經常幾晝夜不眠不休也不曾倒下;在援非醫療隊那樣惡劣的條件,同行的醫護人員很多都感染了疾病,他也一向安然無事。
就是這樣一個體格強健的“超人”,竟然會在一個女病人暈倒在他懷里不過短短兩個小時后也倒下了,而且,一下子就病得如此嚴重。不過,此次流感的特點之一,就是專門攻擊青壯年人群。
驗血結果只顯示有輕微的白細胞增高,并非體內有炎癥,肺部也沒有感染的跡象。那么,就是病毒了。這是怎樣的一種病毒?傳染力如此強大?鑒于李云飛半個月前也曾去過香港開會,更大的可能,是剛好潛伏的病毒爆發了?
無論如何,李云飛在五一節值班當天、以及之前的一個星期,一共做了大大小小十幾臺手術。常規的手術口罩抵擋不住流感病毒,那些原本就身體受創的虛弱病人,有高度被傳染的可能。
榮海醫院的院領導接到匯報后高度重視,立刻召開電話會議,啟動甲流防控應急預案,并將情況上報市疾病防控中心。
十個小時之后,方沁和李云飛的病毒檢測報告已有結果,排除了甲流,與他們接觸過的人,也一直體征正常。方沁的體溫雖有反復,但普通肺炎的癥狀越來越明顯。
只是李云飛高燒十幾個小時,仍然不退。查不出病因,使用糖皮質激素和酒精擦身物理降溫法,也只能讓體溫短暫地降下來,沒多久溫度就又呼呼竄上去了。
就在內科主任一籌莫展,快把那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幾根頭發揪光的時候,昏睡著的李云飛開始大量出汗。然后,在高燒了整整二十四小時之后,神奇地自動退燒了。體溫從四十度一路降到了三十六度五,而且再也沒有反復。
這一場高燒,來得蹊蹺,去得奇怪。接下來的幾天,這個被強迫留在病床上接受觀察的“病人”,精神好得能上山打虎、下海擒龍。觀察期一過,就立刻竄回了手術室,“磨刀霍霍向豬羊”了。
所有這一切,方沁并不知道。她在解除甲流警報后不久,就轉回了普通病房。按照肺炎的一般療程,她需要留院兩周。五天之后,她已經完全不發燒了,倒是開始咳嗽,深呼吸時氣管深處明顯有痰音。她知道,那是肺部正在修復炎癥。
這天上午,醫生查過房之后,方沁偷偷溜出了病房,到了外科病區。
整個醫院的病號服都一樣,所以當方沁大搖大擺地踱到外科住院樓層的護士站,詢問胸外李主任在哪的時候,護士還以為她是李云飛的病人。
護士看了看掛在旁邊墻上的手術排期,說道:“李主任正在做手術,中午前大概能回來。”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的醫生走到護士站,對護士說道:“通知十二床改下午第一臺。”那醫生大概是剛做完手術,身上還穿著墨綠色的手術服。
天賜良機!方沁幾經打聽,摸到了手術室外,混跡在一群焦急等待的家屬之中,緊緊盯著手術室那道厚重的門。
她要等李云飛出來,她要看到他穿著手術服出來。她緊張地輕咬著下唇,按捺不住越來越快的心跳。
“李醫生!”
李云飛扭過頭,微微一愣,怎么是她?
“李醫生,你……還記得我嗎?”她上前一步,神色透著緊張,目光中似乎滿是期待。
他怎么可能不記得她?五一節那天晚上,她莫名其妙地擋在他面前,抓著他的胳膊,暈倒在他懷里。他不過是本著救死扶傷的人道主義精神,把她抱到了急診室,然后就發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高燒,引起了一場不小的混亂和恐慌,最后又莫名其妙地突然退了燒。
雖然、當然,這好像也不能怪在她頭上,可是,他就此成了醫院的新聞人物,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八卦對象。那些都不算什么,但一想起高燒不退時,被傳染科的幾朵金花扒得半裸用酒精擦身……唉,真是形象盡毀,十年道行一朝喪啊!
“方小姐,怎么你的病已經好了嗎?”李云飛淡淡地道。心里卻想,真是廢話,沒看見她還穿著病號服嗎?肺炎,起碼兩星期。
“我是說在泰國的時候,在清邁,你……”她的普通話發音不很標準,帶著柔軟的卷舌音,聽上去別有一番婉轉。
“對不起,我從沒去過泰國。”李云飛打斷她的話,冷冷道,“你認錯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想干什么?
望著他的那雙美目倏地睜大,眼眸中波濤翻滾,似乎充滿了驚疑、不解、失望、難過……種種復雜到他看不懂的情緒,然后那目光轉為斜向下,死死盯著他的左邊胳膊。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頭涌起一絲不快。他正穿著墨綠色的v領短袖手術服,露出的手臂上,有一條疤。那條疤,是他多年前遭遇那場意外的見證。雖然那疤痕很長,可是年代久遠,已經很淺了,而且是在胳膊上,又不是在臉上,至于那么看嗎?
“方小姐,這里人多病菌多,你還是回自己病房吧。”李云飛說完,邁步要走。
“等一等!”她急切地伸手想要拉住他。
又來?李云飛身子稍側,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她堪堪要碰到他胳膊的手。
那只手在半空中尷尬地停頓了幾秒,垂了下去,然后是她越來越低的聲音:“對不起,你長得……真的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李主任!”有人叫他。
李云飛如獲大赦,不再看她,轉身走過去。
長得像她的一個朋友?這算什么,小男生搭訕小女生的橋段用在他身上?這個女人還真是夠莫名其妙。
走到電梯門口處,李云飛不知為什么忽然又回過頭望去。
她還站在原地,看上去失神落魄,寬大的病號服罩在嬌小的身上,空蕩蕩的,越發顯得她單薄,好似一片就要被風吹落的秋葉。
李云飛的心頭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那天晚上她倒在她懷里時一樣,說不清是什么,總之很不舒服,好像有只手抓住他的心臟,慢慢地揉捏,讓他難受到惡心,嗓子眼都堵住,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這種感覺真讓他厭惡,所以連帶著也讓他沒來由地討厭這個女人。李云飛正想收回目光的一瞬間,看到她抬起頭,目光里滿是茫然、無助和凄楚……
胃部猛地襲來一陣劇烈的抽痛,李云飛不由弓了身子,握拳用力抵住上腹部。
——靠,剛才的手術干凈利索,現在還不到十二點,難道這么快就餓到胃痙攣?而且今天明明吃了早餐呀。
方沁緩緩走回內二病區,腳好像踩在棉花上,目光沒有焦點地向兩旁掠過。
一間病房的門大開著,靠近門口的病床旁的椅子上,坐著個陪護的年輕女孩,膝蓋上架著本筆記本電腦,正在瀏覽網頁。
方沁本已從門口走過,忽然心念一動,又轉了回去,猶豫了一下,走進病房對那女孩說:“我是隔壁房的,你的電腦,可不可以借我用兩分鐘,就查個東西。”
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把筆記本遞給她。
方沁卻沒有接:“呃,你能幫我查嗎?我不會輸中文。”
女孩和氣地笑了笑:“可以呀,你要查什么?”
“一個人名,李云飛。”方沁道,“木子李,天上的云,飛翔的飛。”
女孩點開搜索引擎,輸入那三個字,然后皺了下眉毛:“叫李云飛的太多了,最好加個限定語。”
“榮海醫院。”方沁道。
“原來你要查這家醫院的醫生呀。”女孩運指如飛,然后把筆記本托舉起來,“你自己看吧。”
那明明是極輕薄的一款筆記本電腦,方沁接過來,卻覺得沉甸甸的。
榮海醫院的主頁排在第一位,后面是預約掛號、醫生在線、杏林風采、好大夫推薦等等網頁。方沁一一點開,李云飛的一幕幕就展現在她眼前。
“……主任醫師、胸外科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享受優秀專業技術人才崗位津貼,現擔任中華醫學會心胸外科學會青年委員會常委,中華醫學會創傷分會理事,心胸外科講師團教授,華裔外科學會胸外科分會主席,國際心胸功能重建學會中國分會常務委員,國際創傷外科學雜志中文版副主編……”
一大堆的頭銜,看得方沁眼暈,后面接著是著作、課題、基金、獲獎等方面的介紹。想想自己學醫以來一路的磕絆和艱辛,而他,不過才三十出頭,卻已經有了如此的成就。她當年沒有看錯,他是個天才,天才醫生。
通過各種信息,方沁細細組合他的履歷:十六歲上醫科大學,二十六歲取得博士學位,期間竟然還當過兩年兵,而且不是一般的兵,某軍區特種部隊醫療兵,立過功受過獎的。數次參加國際醫療隊,榮海醫院歷史上最年輕的科主任……
華麗麗的履歷,他人生的每一階段都是那樣出色。原來他還當過兵,難怪了,總是腰板挺直,總有那么種與眾不同的氣勢。還有,當初在泰國遇險逃亡時的種種表現也有了合理解釋。
方沁仔細搜索,突然一行字躍入眼中。“……曾先后赴美國紐約大學醫療中心及ucla(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tcsc(雙子城外科中心)進修學習……”
介紹中沒有具體年份,想必是短期的進修。紐約,她出生長大的地方;紐約大學醫學院,她的母校,想不到,他居然在那里進修過,可他們,還是錯過了……
方沁把所有關于李云飛的介紹都看了又看,其實大同小異,有的介紹還配上了頭像照片。
原來,他的信息在網上隨便搜一搜就這么多;原來,他們曾經這么接近過,曾經在同一個校園學習、生活過,走過同一條路,踩過同一塊草坪,用過同一個實驗室,甚至可能,同一把手術刀……
可就是無緣見面。
現在終于見了面,卻……
“dr.lee(李醫生)……dr.lee!”
后面的人連叫幾聲,李云飛才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在叫他?
停住腳步轉過身,天,怎么又是她?不知道為什么,他似乎有些怕見到她,或者,是因為每次見到她時,那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方沁看著李云飛,只是普普通通的白大褂,里面簡簡單單的襯衫和長褲,居然也能被他穿出一種英氣來。
“dr.lee(李醫生)。”方沁又叫了一聲,盡量讓自己臉上的笑容保持自然。
李云飛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病號服,緩緩開口:“方小姐,你還真是個不聽話的病人。”神色仍是冷冷的,語氣卻是和緩的,甚至帶著些調侃。
“我過兩天就要出院了。”方沁深吸一口氣,直視著李云飛,用粵語道,“阿利,你真的不認識我、不記得我了?”
“阿利?”李云飛眉毛一挑,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掃,仍用普通話道,“你確實認錯人了。而且,我也沒有兄弟或親戚叫這個名字。”
方沁盯著他:“名字不重要,相貌也可能有相似的人,但難道連傷疤也會一模一樣?”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铁力市|
揭西县|
栾城县|
布尔津县|
金门县|
越西县|
射阳县|
长兴县|
康定县|
贵州省|
大厂|
寿光市|
醴陵市|
吴堡县|
稻城县|
永善县|
田阳县|
西乡县|
尼木县|
建始县|
高密市|
寿阳县|
通城县|
托克托县|
伊宁县|
筠连县|
抚远县|
迁西县|
三穗县|
义马市|
黄骅市|
贡嘎县|
大田县|
班戈县|
阿拉善右旗|
霍林郭勒市|
太谷县|
安泽县|
曲松县|
元朗区|
茂名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