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陸無名握住他的手腕,指下脈搏跳動忽急忽緩,一絲一縷的涼意浸透出來,很快就傳遍了身體。 “公子!”岳大刀握著一把野花回來,原是打算送給陸追的,卻見他正面色蒼白坐在地上,頓時嚇了一跳,趕忙跑上前幫忙。喊聲驚動了其余人,陶玉兒蹲在陸追面前,掌心急急貼上他的額頭。 “寒毒。”陶玉兒問,“多久沒發(fā)作過了?” 陸追費力道:“自從下了青蒼山,便再沒有犯過,葉谷主也說只要多加注意便是。”這回出發(fā)前還好好的,沒想到會來得如此突然。 “別去那月兒灣了。”陸無名背起他,“先回去再說。” 陸追渾身冰冷,也沒力氣再說什么,只是低低“嗯”了一句。 寒毒初發(fā)作時全身冰冷,只覺得心脈也隱隱生痛,原以為會撐不回住處,誰知在下山走了一陣后,不適之感卻減輕了許多,呼吸也逐漸平穩(wěn)下來。 “現(xiàn)在覺得如何?”陶玉兒一直在留意他的狀態(tài)。 “好多了。”陸追道,“爹,我想坐一會。” 阿六趕緊脫下外袍墊在一塊平整些的石頭上,與陸無名一道扶著陸追坐下,本想將水囊遞過去的,后來一想他本就全身冰冷,如何能喝得涼水,于是只好提心吊膽盯他的臉著看,生怕會再出異樣。 陸追閉著眼睛歇了一會,陽光暖融融披在身上,像是一雙溫暖的臂膀,安撫著不安與疑惑的心,耳邊的聲音也逐漸真切起來,鳥鳴婉轉(zhuǎn)清脆,是山間的風(fēng)鈴。 過了好長一會兒,他方才睜開眼睛,就見面前四人正齊刷刷盯著自己,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陸追道:“我沒事了。” 陸無名與陶玉兒同時去試他脈相。 陸追道:“真的。” 真不真不是自己說了算,不過檢查過之后,發(fā)現(xiàn)他脈相的確平穩(wěn)不少,陸無名總算是稍微松了口氣。 “莫非你不能進這掩仙山?”陶玉兒擦了擦他額頭上的冷汗,“否則這好端端的,怎么會說毒發(fā)就毒發(fā)。” “還會是因為這個理由?”陸追有些疑惑,可又的確沒有別的原因來解釋,為何自己進山會心悸,出山就舒服無恙。 山中太過陰濕,即便陸追此時已經(jīng)好了許多,眾人依舊不敢大意。阿六果斷背起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暫居的山洞中。 在被塞進被窩中時,陸追其實已完全恢復(fù)過來,除了有些犯懶困倦外,刺骨寒意早就消散一空,心跳也恢復(fù)過來。陶玉兒替他多加了一床被子,將人嚴嚴實實壓住,看著睡著之后,方才輕輕退出山洞。 陸無名問:“那山中會有什么?” “不好說。”陶玉兒搖頭,“明玉體內(nèi)的寒毒是那老妖婆種下的,過了這許多年,連葉谷主都辨不明究竟是什么,旁人就更難下手,也猜不到這回?zé)o端毒發(fā),究竟是因為掩仙山還是別的什么。” 陸無名皺眉不語,依照他對鬼姑姑的了解,哪怕現(xiàn)在立刻將人綁來,只怕她寧可舍了一身剮,也會巴不得自己與海碧的兒子受折磨,退一步講,即便她說出了毒藥和解藥,旁人也難辨真假,信不得。 陶玉兒道:“瀾兒現(xiàn)在既受那老妖婆重視,或許可以幫上忙。” 陸無名搖頭:“倘若他不小心露出馬腳,反而被鬼姑姑將計就計,用來對付明玉呢?” 陶玉兒道:“瀾兒是明玉相中喜歡的人,你不信我兒子,至少也要信明玉的眼光,他如何會蠢到此等地步。”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陸無名便又想起了陸追那一身傷病,有多少都是蕭瀾親手所留,更胸悶。 “正因為先前他傷了明玉,這回才會更加小心。”陶玉兒并不想在此時多爭辯,“否則你我在這里干著急,爭來吵去,也于事無益。” “是啊,師父。”岳大刀也在一旁幫腔,“公子這陣雖然看起來好了,可畢竟病根未除,大意不得。” 陸無名清楚自己太過擔(dān)心陸追,考慮事情難免有失偏頗,索性冷靜了一陣方才開口:“那空空妙手的事情也不知如何了。”千萬別在此時將冥月墓攪出風(fēng)浪,那蕭瀾只會更加脫不開身,鬼姑姑警惕性也會更高。 陶玉兒道:“再等一夜吧,若瀾兒還不回來,我便親自去墓中找他,總歸不會讓明玉出事。” 陸無名道:“多謝。” 陶玉兒揉揉眉心:“謝就不必了,只求陸大俠將來對瀾兒好些,莫要再動不動就豎起眉毛。”若非是因為明玉乖巧,那這樣的親家,自己其實也并不是很想要。 …… 兩家長輩在外頭相互嫌棄,山洞里,陸追裹著厚厚的被子卻正睡得香甜,夢境一個接著一個,有鶯飛草長的江南,有坐在院中的心上人,滿街的紅綢緞一眼望不到頭,甚至還夢到了岳大刀懷中抱著小嬰兒,又白又胖,穿著紅肚兜,笑得眼睛瞇成一條小縫。 這就當(dāng)爺爺了啊。陸追感慨,咂吧了一下嘴,睡得很知足。 冥月墓中,蕭瀾率人從墓道中穿過,從紅蓮大殿到最深處的暗室,走過每一條縱橫墓道。途中有弟子撞見,也當(dāng)他是在日常巡查,都只低頭行禮,并不覺得有什么異樣。 只有蕭瀾知道,他是在找空空妙手。不過這一路尋下來,卻毫無收獲,四處的守衛(wèi)都說一切如常,連只老鼠都沒有闖入過。 會去哪呢。蕭瀾眉頭緊鎖,獨自回到紅蓮大殿,他能肯定空空妙手必然還在冥月墓內(nèi),按照他的性格與執(zhí)念,絕不會中途丟下自己離開。 所以他現(xiàn)在消失無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冥月墓中亂闖時,被機關(guān)困在了某個地方。至于要從哪里開始找起,蕭瀾心里搖頭,起身徑直下了暗道,穿過珠光幽幽的走廊,盡頭正是白玉夫人的墓室。 “少主人。”守衛(wèi)的弟子齊齊行禮 “有動靜嗎?”蕭瀾問。 守衛(wèi)道:“只能偶爾聽到蝙蝠飛動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蕭瀾道:“我要進去。” 守衛(wèi)為難:“可姑姑吩咐過,除非藥師將驅(qū)散蝙蝠群的藥制出來,否則嚴禁任何人擅入。” “姑姑也說過,此事全盤交給我負責(zé)。”蕭瀾道,“開門,否則若里頭的玉棺出了事,唯你是問。” 守衛(wèi)猶豫片刻,見他面色不悅,便識趣側(cè)身讓路,下令讓其余人也退到一邊——如今黑蜘蛛已失勢,蕭瀾就是冥月墓未來唯一的主人,自己實在沒有必要與之對著干。于是只又小聲提醒了一句:“少主人務(wù)必留意,莫讓那些吸血金蝠飛出來。” 蕭瀾伸手推開大門,用極快的速度閃身進去,那些石筍般倒掛著的蝙蝠還未反應(yīng)過來,門就已經(jīng)重新牢牢關(guān)閉。 蝙蝠群躁動片刻,很快就安靜下來,并未發(fā)現(xiàn)闖入者。整間墓室里安安靜靜,只有偶爾煽動翅膀的聲音。 并沒有蝠,也沒有空空妙手。 蕭瀾有些頭疼,他雖自幼在冥月墓中長大,卻對機關(guān)毫無興趣,哪怕此時有人告訴他空空妙手的確是被禁錮在了這間墓室的某個地方,只怕也要花大力氣去找——更別提還有如此多數(shù)量的吸血金蝠,哪怕自己只是動上一動,都極有可能會引來它們的群起攻擊。 玉棺依舊擺放在高臺上,里頭人影模糊,看似一切如常,不過蕭瀾還是敏銳地發(fā)現(xiàn),那玉棺應(yīng)當(dāng)是被人挪動了半分,位置不再端端正正。 只有兩種可能性,要么是白玉夫人身下藏有機關(guān),被空空妙手或者蝠發(fā)現(xiàn),挪開玉棺跳了下去;另一種可能是蝠,在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不再安全后,便想將白玉夫人帶走,卻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又沒有實施這個計劃。 蕭瀾打算上去看個究竟,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想辦法繞過這些嗜血的蝙蝠群。 恰在此時,一只巨大的蝙蝠張開翅膀,晃悠悠飛到了對面角落,引來另一群蝙蝠騷動,像是不滿被爭奪了地盤。 蕭瀾當(dāng)機立斷,手中細如牛毛的銀針飛射而出,先是呼嘯穿透那幾只蝙蝠的翅膀與身體,后又重重釘入墻中。 蝙蝠群意料之中被驚動,那痛是極細微的,卻又是真實存在的,于是也只是暈頭轉(zhuǎn)向飛了幾圈,便有又重新黑壓壓地落了回去,繼續(xù)打著盹。 而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里,蕭瀾已經(jīng)飛身掠到了高臺上的玉棺前。 白玉夫人依舊安詳?shù)靥芍]有受到任何驚動。蕭瀾四下看看,將手輕輕貼上玉棺,打算試試能不能將之推動,卻不料還未發(fā)力,那玉璧上就已裂出了細細一條縫隙。 蕭瀾迅速撤回手,眉宇間有些疑惑。這玉棺極脆,又極重,周圍的痕跡也不像是曾被推開過的樣子,莫非是自己想錯了,下頭并沒有玄機?可除此之外,這墓室內(nèi)又不知何處才有機關(guān)。 能去哪兒呢。蕭瀾又看了眼那白玉夫人,或許是因為墓室中多了不少可怖的蝙蝠,她的面容此時看起來愈發(fā)衰敗暗沉,依舊是美麗的,卻并不能讓人欣賞或是驚嘆,用陸追的話來說,處處都透著灰敗的沉沉死氣,倒是與那些畫像一模一樣。 蕭瀾忽然就覺得,相比起如今被人褻瀆,被人猜測,被人一次次打擾,她應(yīng)當(dāng)是更愿意被葬在別處的,化為泥土灰塵,隨著一場雷霆大雨,將所有往事都沖入海中,以求個安穩(wěn)平凡的來生。 “打擾前輩了。”蕭瀾在心里暗道。 玉棺中的人自然不會給他任何回應(yīng),只有手上雪鉆幽幽閃著光。 …… 空空妙手將那繪滿白玉夫人生平的暗道一連走了七八回,直到腹中如擂鼓,方才反應(yīng)過來該想個辦法離開這里。順著原路返回倒是簡單,卻死活也尋不到機關(guān)在何處,只能憑借先前的記憶,趴在地上一寸寸仔細摸索過,凝神靜氣豎起耳朵,聽一切敲擊后反饋回來的聲響。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空空妙手方才找到一處異常的空格,卻又在仔細研究過后,冒出一身冷汗。 依照他豐富的經(jīng)驗,這應(yīng)當(dāng)是一處單向機關(guān),外頭能進,里頭的人卻無論如何也別想出去,除非將機關(guān)整個破壞——可暫且不說自己能不能撼動整塊鐵板,就算能做到拆除這扇門,所發(fā)出的聲響也定然會引起冥月墓中的守衛(wèi)注意,那后續(xù)麻煩也不小。 空空妙手心里暗罵一句臟話,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焦躁折返回去,看了眼那將他自己鑲嵌在石壁中的風(fēng)化白骨。你要為美人瘋魔,要死后百年千年守著她,那就將這入口直接封死便是,為何要這般坑人——況且若是這暗道里頭當(dāng)真有什么寶物也就罷了,只看了幾幅怪模怪樣的畫像,就要讓自己在此陪葬,那也未免太虧了些。 得想個辦法出去才是。空空妙手蹲在地上,苦惱地摸了摸耳朵,事到如今,也只有指望自己在破門而出時,外頭是蕭瀾而非旁人了。 ……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