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賈珍那邊,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房,以備懸供遺真影像。此時榮寧二府內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這日寧府中尤氏正起來同賈蓉之妻打點送賈母這邊針線禮物,正值丫頭捧了一茶盤押歲錁子進來,回說:“興兒回奶奶,前兒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兩六錢七分,里頭成色不等,共總傾了二百二十個錁子。”說著遞上去。尤氏看了看,只見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筆錠如意的,也有八寶聯春的。尤氏命:“收起這個來,叫他把銀錁子快快交了進來。”丫鬟答應去了。 一百五十三兩六錢七分金子,總共傾了二百二十個錁子,這道題不難算,約莫每個錁子七錢重。入畫哥哥的一大包金銀錁子,約共三四十個,哪怕全是銀的,也值二三十兩,何況還有金的。 賈蓉說過:“縱賞銀子,不過一百兩金子,才值了一千兩銀子。”可見當時的比價是一比十。如果入畫哥哥的錁子里有十個金錁子,就值七十多兩銀子。 換言之,入畫哥哥那包錁子,價值百兩。而入畫這些大丫環的月錢,也不過是每月一吊錢,還不到一兩銀子。一百兩銀子,豈不要她們做足十年? 襲人做了寶玉的姨娘,王夫人加恩提拔,也不過是二兩銀子一吊錢。這賈珍待入畫哥哥竟如此豪奢,是因為他有特別貢獻,還是二人有特殊關系? 書中寫賈璉在大姐兒“出花”的時候,“獨寢了兩夜,便十分難熬,便暫將小廝們內有清俊的選來出火。” 而從第七十五回尤氏偷窺寧國府夜賭的一場戲中可以看出,寧府里一直蓄有孌童,可見賈珍有“龍陽之癖”,是男女通吃的。且對情人出手大方,從其對秦可卿喪禮上的表現便盡可知。 而這些,都是尤氏深知也深忌的,故而說“心里有病”。惜春聽到的閑言閑語雖能不確知是什么話,然而寧府夜夜聚賭,斷袖成風,怕是多少也會聽到一星半點。見到入畫箱中的大包金銀錁子并玉帶板子這些貴重物品,明知不是普通小廝能夠擁有,再聽說是賈珍賞她哥哥的,立時心知肚明:入畫那哥哥,與賈珍絕非尋常主仆關系。 而這件事,不能問,不能說,只能痛快利落地處理干凈。 故而,惜春立即翻臉,憑人怎么勸,入畫怎么求,只堅持著非要攆了入畫出去,且說:“我一個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尋是非,成個什么人了!” 惜春此舉,無非是為了躲是非,以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