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第三組比賽快開始了,采訪先到這兒吧,辛苦各位。” 說完,秦揚闊步走出采訪區,身后還拴了個亦步亦趨的小屁孩兒,只留下一眾蒙了的媒體記者。 秦揚腿長,走路也快,安靜小跑著跟在他后面,固執地拽著他衣角不放:“秦指導,您這樣說……” 走進一個狹長昏暗的廊道,秦揚突然停下來。 安靜沒來得及剎車,和他寬實的后背撞了個結實,小巧的鼻梁正好戳到他硬邦邦的肌肉上,“啊”地叫出聲來。 秦揚轉過身來,見她捂著自己的鼻子,眼角紅紅的,頓時又愧疚又好笑。 “撞疼了?” 安靜瞪著一雙大眼睛,眨巴兩下。 秦揚彎下腰,把她的手挪開,湊上前去,在她鼻尖輕輕吹了口氣。 她感覺絲絲縷縷的熱氣掠過鼻尖,拂過臉頰,蔓延到四肢百骸,還帶著熟悉的橙花味道。 這回安靜的眼睛不紅了,耳朵卻紅得厲害。 “還疼嗎?”秦揚問。 安靜點點頭,又連忙搖搖頭。 她其實貪心地想讓他再吹吹,但好像不是時候。 好在秦揚沒注意到這么多,他接起安靜之前被打斷的話頭:“我這樣說怎么了?擔心我說得太過了?” 安靜沒想好措辭:“雖然這樣說很解氣,但是……” “沒有但是,他們沒機會發出去的。”秦揚無所謂地聳聳肩,“你當總局是吃干飯的?我有分寸,事情還在可控范圍內,為什么不解氣?” 安靜“撲哧”笑開。 這一點,倒是與她之前對記者的直言不諱不謀而合。 也是,國家隊的新聞稿一定都會經過多次審核,這些事情秦揚應付了這么多年,他比她有經驗。 這時,一陣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冷風灌進長廊,安靜打了個寒噤。 “啊,羽絨服忘拿了。”她忽然想起來,方才秦揚和她走得急,她的羽絨服外套被落在了采訪區的椅子上,照現在這個狀況,顯然是不可能打道回府的。 雖然場館內都有空調,但人少的地方溫度仍然很低,運動一停下來,身體自然覺得冷。 秦揚見安靜身上僅僅穿著比賽時的t恤和短褲,暗罵自己發脾氣上了頭,連忙脫下身上的運動服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到她肩上:“你先穿著,我里面是長袖,不冷。” 比賽期間,運動員最大。安靜沒有矯情地推托,但真正把自己塞進那件寬大的外套之后,還是挺害臊的。 她沒有穿過男生的衣服,更何況是她喜歡的人。那股清冽的橙花香時刻縈繞在側,熏得安靜恍惚。 “愣著做什么呢?走了!”秦揚按住她的后腦往前一帶,走到休息室門口,“你就在這兒等我,不許亂跑,我先過去了。” 安靜輕輕應了聲,推開門,卻沒想到里面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厲指導?您怎么來了?” 厲霆正坐在沙發上,像個復刻的思考者雕塑,聞聲抬起頭來:“安靜?秦揚呢?” “他……”安靜往門外望了一眼,長廊卻已經空空蕩蕩不見人影,“他去看邵琳姐比賽了。” “渾小子!”厲霆氣得吹胡子瞪眼,“就知道躲我!” 安靜見勢不妙,偷摸地鎖上門,溜到沙發上離他遠遠地坐下,奈何手機被秦揚收了,這會兒只能正襟危坐地看電視上的實況轉播。 厲霆正在狂打電話,打完電話又開始發語音。 “誰讓那小子去接受采訪的?我有沒有說過不許他去?仗著老楊在醫院管不了他是吧?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那家記者找到了嗎?給我壓!哪家發了以后就別來采訪了!” “趙夢云醒了?行行行,醫院那邊讓人好生照顧著……哎喲,我這心臟病都快發了!” …… 等到電視上比賽正式開始,安靜腦子里已經坐了好幾趟過山車。 不讓秦揚去采訪? 她使勁兒回憶了一下自己看到過的秦揚的視頻,似乎除了賽后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他還沒有遇到過什么刁難的問題,也從來沒有過直播的采訪,所參加過的節目也都是彩排好剪輯過的。 她之前還一直當秦揚是高冷,可是回想起他退役那天,除了文縐縐的微博文案以外,連全運會的賽后采訪都沒去。 他才不是高冷! 是怕他說錯話,令行禁止! 那他今天怎么來了? 安靜想不通。 “衣服哪兒來的?” 厲霆瞟了她一眼,突然發問。 安靜捏了捏外套的衣角。雖然這樣的隊服外套她也有一件,但大小很顯然不一樣。 她莫名有些心虛,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秦……秦指導怕我冷。” “哼!我就知道!”厲霆沒好氣地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扭頭繼續看電視,也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還口齒不清地叨叨著什么。 安靜支棱起耳朵細細聽。 嫁……女兒……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休息室里的兩人各懷心思,賽場上倒是一帆風順。 戰神不愧是戰神,認真起來分分鐘變身虐菜現場。不知道是不是受趙夢云的事情影響,邵琳這次打得特別狠。那位f國選手實力不差,和邵琳前幾次遇上還能有還手之力,但今天完全淪為被對方支配的工具人,一顆球撐不過三板,毫無爭議地摘得“撿球女王”稱號。 四戰四敗,越勇越挫。 裁判吹哨的時候,f國選手的臉綠成了菠菜。 邵琳很有風度地握完手,班師回朝。 秦揚在教練席蹺著二郎腿哼著小曲兒,一副看戲的少爺模樣,見邵琳過來,順手扔了瓶水。 邵琳接過擰開,咕咚咕咚喝了個飽,嗤笑道:“你這教練的工資可真是好騙!” 秦揚嘿嘿一笑:“那可不?姐姐您對戰這種蝦兵蟹將,簡直是小菜一碟!哪還需要我指手畫腳!” “成語學得不錯啊!”邵琳白他一眼。 有記者過來示意,問可不可以采訪。秦揚沖邵琳笑了笑:“那你先應付著,厲老媽子連夜飛來了,我得去休息室安撫一下。” 邵琳臉上笑嘻嘻地答應了,心底卻罵了秦揚千萬遍。 到了她采訪就讓她自己應付,上一組怎么就屁顛屁顛陪著安靜去?還安撫厲指導,我呸!留下一堆爛攤子等她收拾呢!重色輕友! 好在這次采訪的是一個帥氣溫和的小哥哥,半點兒不作妖。邵琳記得,上次全運會也是他來采訪自己。 例行公事采訪完之后,攝像大哥收了機子。那小哥哥忽然湊上前來,微紅著臉低聲問她:“邵琳姐,趙夢云怎么樣了啊?您能跟我說說嗎?” 邵琳剛抬腳準備走,聞言愣了愣,笑道:“帥哥,你打探消息也不帶這樣的吧?我有家室了,美人計沒用。”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到這位帥哥的敏感神經了,他臉又紅了些,著急地擺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想打探消息,我就是想關心一下。聽說已經做完手術了,她醒了嗎?會不會有后遺癥啊?留疤嗎?” 邵琳細細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忽然福至心靈。 嘖嘖,看不出來,這還沒到春天,一個二個都開始長桃花了啊。 秦揚回休息室的時候,厲霆坐在沙發上,目光仿佛可以洞穿已經黑屏的電視機,安靜在他旁邊戰戰兢兢。 …… 這氣氛,快凝固到真空了。 秦揚一臉假笑,語氣要多夸張有多夸張:“呀!厲指導怎么在這兒?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安靜,還不去給厲指導訂餐?飛這么久一定餓了吧?” 安靜聞言,光速跑出去了。 秦揚反手把門鎖上了。 厲霆睨了他一眼:“怎么,不僅護犢子,還好面子?” 秦揚死皮賴臉地坐到他身邊,給他捶捶肩又捏捏手臂:“嘿嘿,我就是在犢子面前比較好面子。” “起開!”厲霆把他甩開,被他這樣一插科打諢,氣卻是消了不少,“你是不是不記得我說過什么了?嫌這一堆事兒不夠多,還是仗著自己現在當了教練,沒人管得住你了?” 秦揚連連否認:“那怎么會呢?我一直堅決聽從厲指導您的教誨,只是這次事出有因,您扣我工資吧!” “誰稀罕你那點兒工資?事出有因也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你這樣是出了氣,那你考慮過我們給你擦屁股的感受嗎?”厲霆火冒三丈,指著秦揚的鼻子罵。 “是是是,您說得對,是我沖動了。”秦揚連連應聲。 厲霆一想到這些年秦揚差點捅出的婁子就眼前發黑:“唉,都怪我太大意了!從當初你用屈原懟外國記者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就不能面對記者!” “專門影響運動員心態的人也配叫記者?”秦揚低聲嘀咕。 “別人嘴臭你也要嘴臭回去?你現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虧我還覺得你這么多年成熟了穩重了,結果一沒人管著你,就又屁顛屁顛去當愣頭青?”厲霆一臉的不能理解,“你以為安靜很脆弱嗎?她需要你替她出頭?當時全運會一飛沖天,現在世界杯補位上場,多少人罵過她,你不清楚?她遭受過的苦怕是比你這個順當了小半輩子的二世祖多多了!” 秦揚被說得愣怔。 是啊,他出身優渥,家庭和睦,十九歲成為世界冠軍,四百多天完成大滿貫一統乒壇,一路被無數愛他的人保護著,即使最后退役也稱得上是功成名就。 而安靜……比起他的順風順水,安靜簡直算得上自強不息。 “這個世界上不僅有成功學,還有失敗學。”厲霆還在苦口婆心,“知道為什么我當時一眼就看上安靜了嗎?她被邵琳打到三比零,最后卻能連扳三局。直白地說,這點你不如她,只是你運氣比她好,換成你家人重病自己又被開除了,你可能直接就崩潰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她的心態會被那種蠢貨影響,她比你想象中更讓人放心。” 秦揚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回酒店后滿腦子都還回蕩著厲霆的話。 是他關心則亂了?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