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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故事-《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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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藎嘴唇哆嗦個不停,她想起和凌瀚初識的秋日黃昏,余暉滿天,秋風瑟瑟。

    “我愛你!”凌瀚低聲耳語。

    *******

    常昊一臉陰霾,沒來及打理的怒發,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暴怒中的獅子。負責商務艙的空姐幾次想過來詢問他需要點什么,都被他肅寒的氣勢給驚住了。最后還是空中先生給他送上一瓶礦泉水。

    飛機準時從首都機場起飛,到達寧城是上午十點半,進市區花了半個小時,見到鐘藎是正午十二點半。

    常昊覺得這半天特別的漫長,所以他的臉色非常非常難看。

    鐘藎盡量簡潔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向他說了一遍。

    “他沒有留下電話記錄,快遞單是請人代寫的,紙條是打印的,他沒寫姓名,酒吧的攝像頭壞掉了,警察詢問過所有人,沒人見過誰和我一起。我百口莫辯。”鐘藎說道。

    常昊濃眉越蹙越緊,“你明知他很危險,為什么還一個人去?”

    鐘藎別過他的目光,“如果有其他人,他不會顯身的。而且事關凌瀚,我不愿多一個人知道。”

    “你把這事到底當作是你的私事還是公事?”常昊忍不住發火了。

    “當我成了他的釣餌時,就沒辦法區分是公還是私。我真是沒想到他會陷害我,之前他只是......”鐘藎低下眼簾。

    “離間你和朋友的關系,毀掉你父母的感情,追求你,但是效果不明顯,你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他怎么可能不下重藥!”常昊不得不承認,這招非常狠。即使鐘藎再小心,也是防不勝防。

    “是的,他成功了。我很擔心凌瀚。”鐘藎喃喃低語。

    常昊沒好氣地瞪她,“他在這個時候再讓你擔心,他就不是個男人。”

    “不是的,不是的。凌瀚他情況不同。”

    常昊真想吐血,同時,又有點心疼。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弱、糟糕,卻還張開臂膀,竭力去呵護別人。

    他恨那個叫凌瀚的男人。

    千般不舍,常昊還得無奈地看著鐘藎被警員領走。天氣這么悶熱,里面一定溢滿了尿臊氣和人肉味,蚊蟲很多,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是一大火爐。她一向嚴于律已,哪里接觸過這樣的環境。單純吸毒,他現在就有辦法把她弄出來,但是非常法持有毒品......常昊攥起拳頭,奶奶的,走著瞧!

    他出門就去找值班警官,他要了解所有的情況。接待他的警官神情倨傲,道理一套一套的。

    “公檢法是一家,鐘藎說起來和我們是一條線上的,我們也同情,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們也沒辦法。”警官聳聳肩。

    常昊鐵青著臉,“你的意思是已確定她吸毒、非法持有毒品?”

    警官挑挑眉,“事實就是如此。如果她手里在調查毒品案,說不定是其他情況,可她是一資料員。哦,我們聽說了,她以前是檢察官,還擔任過公訴人,因為搞砸了官司,被換了崗,估計心情很壞。人么,總有一時想不開的時候,難免走岔了道。”

    常昊冷笑:“你的推理很強啊,哪里還需要什么證據,直接定案好了。”

    警官不以為然地斜睨著他,“你是她律師,立場和我不同,你想狡辯我能理解。”

    常昊點點頭,“你說得不錯,不過,我有點替你擔心。”

    “呃?”

    “受你的啟發,我也想推理一番給你聽聽。鐘藎之前擔任過公訴人,會不會在處理那種案子時,得罪了誰,被人陷害呢?你別忙插話,等我說完。”常昊抬手,阻止警官開口。

    “1,昨晚的活動是事先安排還是臨時起意,突襲的街區有哪些,別告訴我就第六街區那里!2,巧合的事只能有一樁,多了就詭異,是不是?第六酒區的攝像頭偏偏昨晚壞得真是時候。3,曾經在網上有過一個視頻,鐘藎和上司出去吃晚飯,她沾酒就醉,上司扶了她一把,被有心人拍成照片發給上司妻子,妻子去檢察院鬧事,結果以道歉告終。一個滴酒不能沾的人跑去酒吧干嗎,有誰約了她?約她的人又在哪?4,假如她因工作變動,心情郁悶,轉而吸上了毒,那么她應有毒癮,她為什么會因不適應搖頭丸而撞墻?對,你會說她是第一次,那么她干嗎持有那么多的貨?另外搖頭丸該有來源吧,誰給她的?我聽說昨晚可是一個都沒漏網。5,她沒喝酒吧提供的免費檸檬水,但她沒想到鮮榨的果汁里大有玄機,杯子只經過兩個人的手,酒保和侍者,你有詢問過他們嗎?”

    常昊這邊珠炮似的一番話,真把警官給問住了。

    “你......什么意思?”

    常昊譏諷地半傾嘴角:“我嚴重懷疑你們內外勾結,陷害我當事人!”

    警官惱了,“請注意你的用詞,我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被別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警官“啪”地拍了下桌子,“我們是接到舉報說第六街區有人交易毒品,才臨時行動。”

    “舉報的人是誰?號碼是多少?”

    警官瞇起眼,“常律師,你問太多了。”

    “好,你現在不想回答,那么到法庭上在法官面前詳細說明吧!”常昊特意多看幾眼他的警號,像在默背。

    “你是不是搞錯什么了?”警官繃著臉。

    常昊面無表情,“我知道你們是城市和平的守護者,非常辛苦,但是請別傷及無辜。證據都是相對的。戚博遠殺妻案里,人證物證,件件確鑿,但真相呢?”

    “這可以比較么?”

    常昊漠然地閉了閉眼睛,“請善待我當事人,別給我找茬的機會。”說完,擺擺手,走人。

    “媽的,他拽什么?”警官有點不能理解。

    呆在角落里一位女警員弱弱回道:“頭,他就是替戚博遠打贏官司的律師。”

    警官眨巴眨巴眼睛,一拍大腿,“是他呀!”那確實是要小心點,他聽說了那是個令人頭疼的主。

    出來匆忙,常昊沒帶煙,瞧見對面有家便利店,他過去要了包煙,也給自己買了袋面包。他兩頓沒吃了,就著礦泉水,站在便利店門口就啃開了。

    雖然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事實上替鐘藎開脫的證據卻微乎其微。湯辰飛太狡猾,計劃完美無瑕!接下來該怎么辦,常昊決定先見見凌瀚再做決定。現在的關鍵取決于凌瀚的承受程度。

    他沒有凌瀚的聯系方式,只好找花蓓幫忙。

    花蓓喳喳呼呼的,“等著呀,我替你約。”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花蓓回電話了,支支吾吾的。常昊腦子不太夠用,凌瀚說他很忙,實在抽不出時間來見面,他等會只能回個電話給常昊。

    陽光眩亮得常昊眼睛都睜不開,心里面又著急,無名火直躥,他真的懷疑凌瀚愛鐘藎嗎?

    當凌瀚打來電話時,他的口氣并不好。“我能知道你現在忙什么?”

    凌瀚笑道:“謝謝你趕過來,常律師!”

    “我不需要你的謝謝。你不知道鐘藎此刻的處境很劣勢?”

    凌瀚就回答了一個嗯字,然后沉默。

    “你......”還是個人嗎!常昊生生把后面幾個字咽進肚中。他不能和凌瀚計較,凌瀚精神異常。

    “我想我找錯人了。”常昊僵硬地說道。

    電話那端傳來輕輕的一聲嘆息,“常律師,往后的日子,請一定好好珍重自己!”

    常昊半張著嘴巴,啞口無言。

    凌瀚這條路堵絕,他只能去找牧濤走走別的路。常昊發誓:不管有多難,他都要把鐘藎從拘留所里弄出來。

    ********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外面下著小雨,若有若無的,好一會,地面上都沒有濕。

    鐘點工今天剛收拾過屋子,84用多了,屋子里飄蕩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湯辰飛把所有的窗都打開,濕漉悶熱的空氣吹進來,稍微一動,便是滿身的汗。無奈,湯辰飛又把窗戶關上,開了空調。

    他好好地泡了個澡,把手機關了,只留了一盞柔和的壁燈。橙黃色的光暈輕柔地灑落在沙發上,他按下音響遙控器,閉上了眼睛。

    這盤碟是他下午在書城買的。他最近交的女友是一文藝女,有事沒事就愛逛書城。書城為了方便陪女友的男士們,特地辟出一塊角落供應咖啡。音響柜臺就在咖啡座的對面。

    鬼使神差,他跑去問店員有沒豎琴的碟。

    店員推薦了德瑞克.貝爾的曲子。德瑞克。貝爾得過五屆葛萊美獎,是愛爾蘭經典樂團thechieftains的豎琴手,20世紀最偉大的豎琴詩人。他演奏的豎琴就像經時間洗禮的說書人,總能讓人靜心聆聽,聽他訴說人生與山川的故事。

    這盤碟不僅是經典名盤,更是這位豎琴大師的一生精華,19個故事片段,總長超過七十分鐘。

    不慍不火的吟頌,純凈的質感,時而是溫馨的回憶,時而是遙望的感觸,時而是春風,時而是明月......

    不知怎么,湯辰飛腦中突然呈現出鐘藎坐在豎琴后面的畫面,仿佛她是演奏者。演奏的她穿一件長裙,秀發如墨,清眸如星。曲子在她的指下有了靈魂,如玉般的琴聲,直落心田。

    接著,他們每一次見面的場景都在腦中一一閃過。她從沒為他刻意打扮過,來見他都有幾份不情愿。似乎除了凌瀚,其他男人在她眼中就是一個不重要的符號。

    她已經在拘留所呆了兩天,不知怎么樣了,牧濤、凌瀚那邊都沒有動靜,他只聽說北京來的那個常昊律師跳上跳下,特別的著急。一般人是請不動那卷毛的,莫不是他喜歡上了鐘藎?喜歡上又怎樣,都是無用功。

    湯辰飛自嘲地彎彎嘴角,還是聽話柔順的女子惹人憐愛,雖然容易令他厭煩。

    曲子過去一半,咚咚的敲門聲打亂了節奏。

    湯辰飛沒有動。

    外面的人不耐煩地用腳踢門。

    湯辰飛睜開眼,把音響關了。任何人都不配與他分享這么美妙的音樂。他隨手開了頂燈,眼睛一時不能適應強光,他閉了閉眼睛。

    門外站著湯志為與付燕。湯志為面沉似水,付燕則是一臉驚恐,仿佛他是只毒蝎。

    他聳聳肩,稀客哦!

    “請進!”他往邊上讓了讓。

    “為什么關機?”湯志為問道。

    “哦,沒電了!”他懶得多講,打開冰箱。

    “你過來!”湯志為沒有坐下。湯辰飛看到他臉頰兩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像中風似的。

    他笑著掏掏耳朵,“有事?”

    “那個叫鐘藎的檢察官被抓,和你有沒有關系?”湯志為厲聲問道。

    “你不是退居二線了,怎么還問這些,返聘你了?多少錢一月?”他擰擰眉,語帶譏諷。

    “你......你......簡直喪心病狂!”湯志為捂著心口,向后跌去。

    “志為!”付燕尖叫一聲,上前托住他。

    “沒辦法,有其父必有其子。”湯辰飛冷冷地說道。

    這句話刺激了湯志為,他抬手,左右各給了湯辰飛一巴掌,“我怎么可能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湯辰飛沒閃躲,他眼眨都不眨地看著湯志為,一字一句說道:“你以為你就很高尚,媽媽是怎么死的?”

    湯志為表情愕在空中,“你別岔開話題。”

    “你不敢回答我吧!你千方百計阻撓別人追查案子,不就怕別人發現真相嗎?這些年有沒夢到過媽媽,她問起你過得好不好,你怎么回答?”

    “你認為我殺害了你媽媽?”湯志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繼續裝下去,我也會假裝相信的。畢竟你是我父親,我不能把你怎樣,不然,我就成了孤兒,那多可憐。”

    “辰飛,你誤解你爸爸了!”付燕插了一句話。

    湯辰飛伸手指向她,“你給我閉嘴!你有什么資格在這和我說話。為了用你的姿色留住這個老頭的心,你臉上動了多少刀?可惜不管你有著一張什么樣的花容,都不能掩蔽你那顆齷齪、丑陋、骯臟的心。你是個自私到徹底的女人,為了攀附權貴、貪圖虛榮,拋棄生病的丈夫、孩子。你說謊、欺騙,甚至殺人。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畜生!”湯志為抬手又摑來一掌,這次,湯辰飛穩穩地抓住了他的手。“如果你再打我一下,我就你所有的事都抖露出來,看看誰狠。”

    “你抖露吧,除了你做的那些事,我沒什么見不得人的。”湯志為突然老淚縱橫。付燕拉了把椅子,扶著他坐下。

    湯辰飛莞爾失笑,為湯志為的自信。

    “是的,是我打申請,要求不再調查你媽媽被燒死的那件案子。那不是替我開脫,那只是......想維持你媽媽的體面。你媽媽她......不是他殺,是自殺!”湯志為深吸一口氣,拭去眼角的淚,沉入往事。

    “那不是她第一次自殺,事前幾次都被我發現、阻止了。那個時候,心理醫治還不受重視,我只覺得她心里有結,以為慢慢就會自動解開了。其實,她是患上了抑郁癥。”

    這倒是讓湯辰飛吃了一驚,但他不動聲色。記憶里,媽媽有點內向,話很少,沒有朋友,不上班的時候就呆在家中。

    湯志為神情疲憊,“那年春天,我發現她在抽屜里偷藏了一瓶安眠藥,我不得不把這事告訴你外公外婆。我在刑警大隊工作,接到任務就得出門,你又小,我沒辦法時時刻刻看著她。你外公外婆把她接回去住,她似乎很正常。于是,他們就讓她回家了。她如常工作、做家務、接送你上學放學。我心中暗自歡喜,以為她好了。就在一個月后,她值夜班。她把同事都支開,不知用什么辦法,她偷帶進出一小瓶汽油,倒在在值班室的床上,然后點燃。門窗都被她在里面插上,她終于如愿以償。”

    了 湯辰飛臉上找不到一絲表情,仿佛在聽一個枯燥無聊的故事,“你們倆是什么時候認識的?”他冷冷地問。

    湯志為臉上掠過一絲難堪。

    付燕替他回答:“我們是在你媽媽去世的那年認識的。學校有孩子失蹤,你爸爸來學校調查。他隱藏在眼底的痛楚是我所熟悉的,無力、無奈、無助,不能言、不敢言,不知道明天等著的又是怎樣一個意外。我們很自然地攀談。他向我傾訴,我認真傾聽。他的壓力太大了,他必須找個地方呼吸。我們真正談到感情,是在你媽媽去世之后。”

    時間像蝸牛般緩慢爬行,在空調機嗡嗡聲之中,窗外的雨大了起來,滴滴答答拍打著窗沿。

    湯辰飛轉過身去,許久,他吸足一口氣,慢慢吐了出來。

    有一次,湯志為的幾個同事來家喝酒,幾人都醉了。有一個拍著湯志為的肩,大著舌頭:志為,你真的很......強悍,兄弟佩服,親自處理......大嫂那件案子,別人都不知真相吧!放心,兄弟會替你保密的,對誰都不說......

    不久,湯志為就把付燕帶回了家中。

    這二十多年,他一直想問湯志為什么叫真相!他沒有勇氣。當血淋淋的真相被揭開,他又能怎么樣?

    沒有媽媽,他看上去并沒有失去什么。求學、做官、經商、玩風月,哪一項都是玩得有生有色。但他的心一直是空的、冰的,什么都填不滿、暖不了。后來他實在支撐不下去,他發現只有讓付燕和湯志為同樣疼痛,他才能有片刻安寧。

    “很晚了,你們該回家了。”他聽到自己平靜無波的聲音。

    “你告訴我,眼前那個局面你要如何收場?你別以為這世上真的有滴水不漏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湯志為痛心地嘶吼。

    “你過來就想問這個?”他笑了,笑得天真無邪。

    “辰飛!”湯志為一口氣堵在嗓子口,上不來下不去,翻著眼睛,咳得兩眼是淚。

    “我的事我兜著。”湯辰飛輕描淡寫地回道。

    “是那個酒保做的是不是?你讓他出來,不會被判死刑,坐幾年牢,我們養他全家。”

    湯辰飛倏地一怔,空洞的心搖搖晃晃,眼角漲漲的。從湯志為察覺他做的事后,提前退居二線,替他辭了職,這是變相的懲罰,其實也是一種無奈的包庇、枉私。剛剛湯志為又說出那一番話,已經把自己的尊嚴與人格降到了極點,只是因為他是他兒子。

    在親情面前,英雄只有氣短。

    以前怎么就沒發覺呢?哦,抽刀斷水水更流,血源是斬不斷的。

    “你出國呆幾年,讀個書或者到處走走,把心整理好了,再回來。”湯志為說道,“其他的事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他怎樣?”湯辰飛突地轉過身看向付燕。

    付燕沒有與他對視,“他還好。”

    “有多好?”

    “他沒有發病,你滿意了吧!”付燕尖銳地回道。

    “不可思議的一個人,不像是你和那個專家生的。”他喃喃自語。

    “志為,咱們回吧!”付燕扶起湯志為。

    湯志為哀求地看著湯辰飛,語重心長:“辰飛,爸爸沒你想像得那么有能耐,凡事有個度。我并不是刻意瞞你,而是你那時太小,我怕你不能承受。”

    “其實你那時陪她比陪媽媽多。我能理解,你的心太累。和她一起,你會輕松點。”湯辰飛向后拂了拂頭發,為自己的深明大義感到有趣。

    多少個夜晚,他看到媽媽把飯熱了又熱,坐在沙發上等著湯志為。一等就是一夜,終于憂郁成疾。也許湯志為沒有在身體上背叛媽媽,但他的心大概早就飛了。外面工作辛苦,家有病妻,他會說他只是需要一個紅顏知己。

    所謂紅顏知已,就是一個與你在精神上、靈魂上平等,關系達到深度共鳴的女性朋友。比朋友多一點,比愛人少一點。這樣的關系很圣潔、高尚,不可褻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呵呵----湯辰飛啞然失笑,逐客的眼神明顯。

    生活本身就存在著大片的灰色地帶,不是很多事和人都可能用黑和白來分清。

    湯志為重重嘆口氣,落寞地看了看湯辰飛,由付燕扶著,走了。

    湯辰飛把頂燈熄去,他打開音響,繼續把剛才那盤豎琴的下半盤聽完。

    真的是天籟之音,心田再次緩緩寧靜。

    日 他從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又取了只杯子,坐到窗前,喝酒,聽雨。

    夜色在雨聲中一點點加深,整個世界都濕了。

    曙光漫進室內,湯辰飛睜開眼,他竟然趴在桌上睡了大半宿。雨還在下,雨勢很大,昏暗的云層壓在城市的上空。寧城典型的七月仲夏天氣。

    他抹了把臉,去洗手間沖涼。鏡子里的男人身材修長、體格健壯,頭發有點凌亂,眼中隱隱浮蕩著幾根血絲,不為人察的滄桑在他臉上悄然而至。看上去似乎是潦倒,但他的女伴們肯定會說是霸氣之余多了一份成熟之美,很性感。

    他很認真地烤面包、煎雞蛋。營養豐富的早餐可以讓人一整天都充滿活力。接著,他破天荒地給自己煮了杯咖啡。

    他的朋友們對于貓屎咖啡很推崇,他受不了這名,也受不了那股味。他鐘愛巴西產的咖啡豆,經過南美洲芬芳熱烈的陽光照射,咖啡濃香醇真。

    他沒有像往前那樣吃完把杯碟扔進水池里,留著鐘點工收拾,而是一一洗凈、擦干,放進柜中。

    換衣出門前,他打開電腦。仍然沒有郵件。

    他怔了怔,走進臥室,從柜頂上拿下一只小型的行李箱,裝了兩身換洗衣衫。然后,他換上了一身正裝,他喜歡的煙灰色西裝、湖藍水波紋圖案的領帶,墨綠的小牛皮皮鞋,好像他即將要出席某個會議。

    手機擱在茶幾上,他看了看,沒有帶上。

    還是陸虎開起來爽,他打開陸虎的車門。

    煙雨蒙蒙,雨刷擺個不停,才能勉強看清外面的路。離上班還有一個點,孩子們又都在假期,主婦們這樣的天氣懶得出門采購,馬路顯得比平時寬敞。

    他很快就上了過江大橋,就在下坡時,他突地在下個路口往回開。

    他去了戚博遠居住的那個小區。聽說那套公寓準備對外出售,價格定得很低,問津的人很少。中國人其實非常唯心,很在意風水一說,這等于是套兇宅。

    他熄了火,雨水很快模糊了視線。

    認識戚博遠的妻子前,他已經觀察了她近兩月。那個女人被歲月摧殘得像一株弱柳,稍微風吹草動就能折斷。

    他是在一個黃昏與她在小區門口相遇。她拎著兩大袋東西,瘦弱的肩耷拉著,他上前接過她一只袋子,向她打聽戚博遠家住哪里。她當時就愣住了,你誰呀?他自我介紹,我是戚工前妻付燕的繼子。

    她立刻變了臉色。我才是戚博遠的妻子。

    他忙笑道:哦,原來是阿姨。

    你是騙我的吧,她可憐巴巴地問。

    這種事能騙人嗎,難道戚工沒和你提起過,他們還有個兒子!他們一直都很相愛,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分開了。

    她一下子就垮了。她對戚博遠的愛被時光打磨得雖然不成樣,但那仍然是她甘愿付出的全部價值。甚至為了和他有共同語言,她大把年紀,還跑去學電腦。

    難道這些年他根本沒有病,他一直在欺騙我?

    你親口問問他不就知了。

    他要是犯病,怎么辦?她慌亂無措。

    他同情而又誠懇地說:我教你個辦法試試他是不是真有病,如果沒有,你正好質問。

    真是個挺聰明的女人,一點就通,悄悄把他送的付燕照片拷進戚博遠的電腦里。

    那天,他在網上看到戚博遠殺妻案的新聞,他一聲嘆息,戚博遠的表現沒讓他失望。能夠死在所愛的人手中,也是一種幸福。以后,她不必再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晚上,他特地打了個電話回家,鐘點工阿姨接的,說付燕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半天。

    有幾縷陽光從厚厚的云層里漏了下來,但雨并沒有減弱。這就是傳說中的太陽雨,湯辰飛雙手合十,默念道:走好!然后重新發動了引擎。

    陸虎一直往前駛去,十字路口,一律左拐。很奇怪,這樣子也能開到拘留所,可見有些緣份是注定的。

    他把車窗搖下半扇,隔著密密的雨簾看向拘留所的大門。當然,鐘藎的身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湯志為用什么樣的方式讓她出來,還得做一大番文章。以后,她是不能在檢察院再呆下去了。換個工作也好,她不適合做檢察官,她是聰慧,但沒一股狠勁。

    莫名其妙,他想,如果她不是鐘藎,她就是一個普通的與他相親的女子,他們的關系會發展成什么樣?

    沒有可能發展的。她不是鐘藎,他就不會和她相親。他從來就沒指望過任何女人能帶給他真正的快樂與幸福。

    愛情,癡人說夢而已。

    陽光又躲回云層里,遠處雷聲隱隱,雨又大了。

    一串水花濺起,銀色的凌志戛地在陸虎邊上停下,一個身影從里面沖了出來,跑進了拘留所。

    沒打傘,頭發蓬亂,衣衫皺皺的,給人的背影很不佳。

    是那個卷毛律師,這么早就來看鐘藎了,真挺仗義的。湯辰飛嘲諷地挑了挑眉,松開手剎,陸虎慢慢往前滑下。

    一把黑色的大傘擋住了去路,傘下的人對著他微笑揮手,臉上寫著:嗨,我等你很久了。

    湯辰飛下意識地朝后面的行李箱看了看。

    車門拉開,抖落一傘的雨珠,“對不起,把你的墊子弄濕了。”那人抱歉地說道。

    “我以為你會打電話給我的,凌瀚!”湯辰飛心奇異地安定下來。

    “面對面更方便交流。”凌瀚用指尖擦拭著窗玻璃,拘留所里出來一小警員,東張西望的,像在等誰。

    “要不要進去看看她?”湯辰飛問道。

    凌瀚搖頭,“我們走吧!”

    他沒有說去哪,湯辰飛也沒問,仿佛陸虎認識方向。路上的車和人都多了起來,漸漸有點堵。

    “吃過早飯沒?”湯辰飛扭頭問凌瀚。

    凌瀚笑笑,目光凝在后視鏡上。拘留所已經看不見了。“我以前經常不吃早飯,但我怕鐘藎跟著我學,我才堅持每天都吃。”

    湯辰飛撇嘴,“她不怎么吃糕點。”

    “她只喜歡海鮮餅。”凌瀚眼中溢滿溫柔。

    “我們這樣說她,她耳朵該發燙了。”

    “會打噴嚏吧!”凌瀚抬手抹了抹衣領,發覺車在向郊外開去。

    沿途的站臺擠滿了人,一把把傘像花朵似的綻放在雨中。“我很久沒這么悠閑了。”湯辰飛說。

    凌瀚淡淡回道:“和你相反,我已經悠閑很久了。”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專注地看著雨刷擺來擺去。

    彎道多了起來,坡的起伏很大,遠外,山巒隱隱。

    “那是梅山,山上植滿了梅樹,故而得名。過去一點是烈士陵園,挨著的是公墓。”湯辰飛突然抬手指了個方向,“我媽媽就葬在那里,后來遷過來的。挺小的一塊地,花了十萬塊。還真是死不起。”

    凌瀚扭頭看他,“湯少說出這樣的話,有點奇怪。你在飛鴻的股份就近億。”

    湯辰飛的股份在飛鴻用的是一個化名,他現在公司的身份是顧問。他意味深長地瞟過去一眼:“寫什么論文呢,你開家偵探公司算了,大材小用。”

    凌瀚沒理他,繼續說道:“寧城為了迎接x屆全運會,大建場館。那一年,省里城建預算比往年增加了三倍,你負責調研審批計劃。很巧合,幾個大項目的建筑商都是一個叫飛鴻的名氣并不響的公司,總經理叫解斌,公司員工不到二十人。飛鴻很快把工程分包給真正名氣響亮的大建筑公司,便在施工現場掛上他們的名稱,這樣就沒人關注到飛鴻。就這一年,飛鴻公司盈利八千萬。后來,飛鴻又涉足藥品、汽車、水利工程、城市園林其他方面,賺多賺少,解總向你匯報了吧!”

    湯辰飛嘴角浮出一絲玩味:“是的,他向我匯報了。”當看到那張他開著陸虎的照片,他就猜出這些事遲早也會東窗事發。只有解斌自欺欺人,以為萬無一失。

    呵――

    “你什么時候換這輛陸虎的?”凌瀚問道。

    “不記得。”

    “花蓓印象肯定深刻,那輛黑色的奧迪,午夜的電話,寒冷的天氣,她和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呆在路邊半小時。不久,你就是開著這輛陸虎接她去碧水漁莊吃海鮮。”

    “有沒有了?”湯辰飛笑問。

    “錄像帶收到了吧!”

    “我沒看。”他讓解斌去戚博遠小區找過幾回,凌瀚還是搶了先。他真沒想到錄像帶這一塊,不過,解斌到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在酒店警告常昊、鐘藎來第六街區時,早早就把攝像頭弄壞了。

    云層越來越低,給人的感覺是離天很近,路面上已開始積水。前方是個急轉彎的陡坡處,陸虎到底性能好,油門一踩,就沖了上去。

    山下雨霧彌漫,置身山中,猶如漫步云端,回首處,寧城的高樓大廈遠如村莊,湯辰飛興奮地吹了聲口哨。

    凌瀚笑了,笑得有幾份同情。“以權謀私,索取高額回扣;撞車逃逸,找人頂罪;還有兩起間接謀殺、陷害國家公職人員、涉及毒品交易......”

    “凌瀚,你是挺有能耐的,但是有什么辦法呢,說一千道一萬,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證詞在法庭上是沒人相信的。”

    “你還有第二個選擇么?”凌瀚語帶憂傷。

    湯辰飛把車停了下來,時間也像完全停滯。雨聲啪啪擊打著車頂,他的心隨即顫抖起來,似乎置身在深寂的午夜里、濃重深沉的黑暗中。

    “我提醒過你,一次又一次,你都沒有理睬。”山道邊一株白色的野薔薇被雨水打得凋零了。這種花,越是陽光明艷,香氣越濃郁。

    此刻,香氣散盡,殘葉飄落。

    “你還把我真的當哥哥了?”湯辰飛戳著胸口吼叫道。“我沒你這樣的弟弟。你要是個男人,別玩陰的,站起來和我斗呀!”

    凌瀚無力嘆息:“都這么灰暗啦!”這城市,這風景,一切都沒有變,而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

    湯辰飛突然萎了,眉宇間全無往日的張揚、瀟灑,聲音越來越低,“我沒有辦法,我回不了頭。我這里有個洞,空著,黑著。我沒有一天快樂過。我渴望有誰能真正的愛我,哪怕一天,我就不用走這么遠了。我已經很累很累。”

    “我們都患了病,只是我的病有藥可控制,而你的沒有藥能醫治。”

    “悲哀的是,你亦沒有真正痊愈的那一天。”

    “藥物的作用是有限的,不然世上就沒有離別了。”

    “但你比我幸福!鐘藎她......很愛很愛你。”

    兩個人再次沉默,直到平靜。

    湯辰飛突然大笑起來,“我知道終有這么一天的,但是沒想到會有人作陪。你呢,做過什么夢?”

    “我夢過我會結婚,三間的平房,大大的院子,院門對著田野,春天看油菜花,冬天在院子里一家人打雪仗。有一雙兒女,男孩有些調皮,女孩愛撒嬌。我疼女孩多點,她偏男孩些。”

    “可惜......”

    凌瀚打斷他的話,“不可惜,我已很幸福。”

    “妒忌你!”湯辰飛擠擠眼。

    凌瀚居然點點頭。

    “媽的,這氣氛讓人心煩,聽首歌吧!”湯辰飛打開了收音機。音樂臺里有個女聲伴著吉他輕吟淺唱。

    “什么歌呀,唱得這么悲悲切切。”湯辰飛準備換臺。

    “就聽這首吧!”凌瀚說道。

    信箱出現一張美麗的明信片

    翠綠的山腳木屋裊裊的煙

    但我驚訝的卻是背面

    你熟悉的字跡竟已相隔多年

    那一句話是你離開時的玩笑話

    擱在我心里灰塵堆成了塔

    你就這樣的撥開了它

    你說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

    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

    “父母沒得選擇,我還是不要下輩子了。”湯辰飛頭往后仰去,腳蹬向油門。

    凌瀚開了窗,長長地吸進一口氣。雨中的空氣是那么濕潤,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帶著山野的清新。他感覺到了許久沒有的清涼,仿佛還聞到了花香。天空掠過一道閃電,他看見前方的小徑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方。山霧散去,山峰露出一角。

    嘩嘩的雨聲從遠方飄來,他說:“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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