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劍意初生-《公子世無雙》
月有陰晴圓缺,花開花落也有相應節(jié)令。那位曾孤身入南疆的圣人不通修行,然而所著的五千字《春秋》可謂字字珠璣,在陳無雙看來句都是修行的道理。修士境界的提升雖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往往也要講究個時機合適,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聚,破境的把握自然也就更大。
四境八品修到圓滿時,邁進九品的修士能以自身氣機引動天地呼應,從而生出種種異相來。據(jù)說陳仲平當年在觀星樓上晉升五境,月朗星稀的明凈夜空中無云而生雷,六十里流香江水倒流向西,青色劍氣縱橫京都之上,驚得宮里貴人們一夜沒敢合眼。
八月十五,滿月正圓,光照何止三千里。此時的陳無雙盡管靈識還未完全凝為神識,進不了三境五品,但在滿城書香氣的河陽城里,竟隱隱感覺胸中生起劍意來。十年苦修沒有修出一絲真氣,卻在這個時候養(yǎng)出了劍意,既是意外、更是驚喜。
少年立刻閉上眼睛,以神識隔絕自身五識沉下心神,細細感受胸中那一絲剛剛孕育出來的細微劍意,這種感覺比頓悟更玄妙難言。頓悟終究是被動的,得有觸機才能偶然得遇一次,甚至很多修士終其一生也無緣一回,但世上有多少個劍修就會有多少種劍意,對每個人而言都是獨特的。
陳無雙此時能感受到的劍意,既不是陳仲平如寸草不生的大漠一樣荒涼浩瀚,也不是蘇慕仙其氣正天地的三千里長空月明,而是像上次頓悟時看見的景象那般,無數(shù)劍氣呼嘯破空,劈開混沌另立乾坤的決然。非要比較的話,更近似于張正言胸中的書生意氣,敢開亙古未有之先河。
強吃了幾口月餅才壓下去口中辛辣味道,谷雨駭然察覺到,面帶喜意閉著眼睛的白衣少年身上,竟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氣息來,那不是真氣外放、也不是劍氣當空,而是如同一把絕世好劍剛剛淬火現(xiàn)世,嶄露頭角、初現(xiàn)鋒芒。
常半仙瞥了眼年輕書生,揶揄道:“后生啊,老夫怎么看,都覺得那筆生意你不如無雙掙得多。這小子被那妖婦傷了一次,反而撿了大便宜。”陳無雙微一感受就收攝了心神,所謂萬事開頭難,只要生出劍意來,就好比種子破土發(fā)了芽,不可能平白無故再消失,日后等有了真氣能御劍,再慢慢蘊養(yǎng)就是。
“眼下這樁生意是我先得了好處,承希日后能不能從中獲利,要看他自己。”少年心情大好,只覺自己的劍意似乎要勝過陳仲平一些,甚至有可能未來會在蘇慕仙之上也說不準。
陳仲平的劍意隱隱有一種蒼天不仁、萬物死寂的荒涼味道,而他的劍意卻是要不破不立、在死寂中孕育新生,日后兩者的修為境界不好判定,但劍意高下現(xiàn)在就可見端倪。
陳無雙能孕育出這等劍意來,其中原因非常復雜。
一來是他從小修行抱樸訣,全力錘煉的靈識遠遠超過同齡、同境修士,這才能在白馬禪寺的青磚瓦房和河陽城里先后兩次進入頓悟;二來是他在從來沒用過劍的時候,先見識了五境十一品的青冥劍氣,又得到過當代劍仙的指點,甚至可以說比天下所有劍修剛入門時的感悟更深;最后的原因則是那本《春秋》,五千字圣人言中充斥著堂皇正理,能為天地立心的浩然正氣委實不虛。
再拿起那柄二尺七寸的驚鴻劍來,少年就能清晰感知到,這柄劍的確不適合他用。不是說蘇慕仙要讓世人三寸鋒芒的天品佩劍不好,而是這柄劍被他劍意蘊養(yǎng)了三十年,幾乎能與其心意相通,所沾染的氣息與陳無雙悟出來的劍意不太相符。
原先要去劍山,少年想得更多是要為司天監(jiān)做些事情,如今看來,為自己采一把趁手又合乎劍意的佩劍才是主要目的,此行非去不可了,“老常啊,挑個日子,咱們再呆一陣子就得動身南下了。”
常半仙死死把酒葫蘆抱在懷里,伸出右手有模有樣掐算了一番,“九月初三,潛龍騰淵,最適合動身遠行。”陳無雙笑著點點頭,“也好,再聽半個月《春秋》。承希,你若是沒有旁的事,不如也早去京都,拿了我的牌子去找陳叔愚,先在玉龍衛(wèi)聽差。”
張正言咂摸著那句“潛龍騰淵”,好一陣子才道:“去京城之前我還有些事要做,晚半個月再動身不遲。玉龍衛(wèi),聽名字可不比撥云營差。”這就算是答應了,谷雨從香囊里拿出那一面薛山還回來的司天監(jiān)令牌,鄭重交到年輕書生手里,看著他珍而重之地揣進懷里貼身的暗兜,才淺淺一笑。
陳無雙轉身面朝常半仙,道:“你這老頭忒也摳門,拿酒來。”張正言笑著幫腔道:“正是。酒入少年腸,三分化作月光、七分凝成劍氣,沒酒怎么應景?”邋遢老頭冷笑一聲,“窮酸書生口氣不小,七分凝成劍氣?你有那本事的話還至于去司天監(jiān)賣命?”
嘴上雖然這么說,常半仙還是回屋里拿來幾個大碗,捧著酒葫蘆倒出來,道:“你們可都看清楚了,老夫這葫蘆可不是儲物法寶,里面一滴也不剩了,明日得再去買。”
十幾天功夫里,谷雨每天都以真氣探查一遍,陳無雙體內的跗骨之毒好像從來都沒有發(fā)作過,既不疼也不癢,甚至半點都沒有影響他傷勢恢復的速度,慢慢也就相信了那本《十四州志異》和張正言的說法,黑衣老婦木簪子上淬的毒,就是為了追蹤而用。
常半仙在枇杷樹下用六枚“承天通寶”布下的陣法,目前來看是有用的,年輕書生每日出去買酒買菜的時候都暗中觀察,始終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谷雨也放出過靈識謹慎地四下探查過,附近除了幾個二境、三境的修士外,并沒有其他氣息,那黑衣老婦確實沒追上來。
雖然一直被正道各門派追殺,但其實大周境內大大小小的邪修門派還有不少,只不過都跟馮秉忠所在的肅州陰風谷一樣,要么遠離中土扎根在偏僻地方,要么藏頭露尾多加掩飾,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陳叔愚,也不好判斷那黑衣老婦的來歷。
常半仙私下里也跟陳無雙聊過此事,他閱歷頗廣,所知的善于用毒的邪修門派也有兩三個,甚至當世三大神醫(yī)中居于首位的南海段百草,本身就是用毒的大行家。可能像黑衣老婦一樣不用兵器,將所用之毒完全與自身修行的功法融為一體的,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只能慨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盛滿酒的碗里搖晃著一輪月亮,陳無雙張口就吞進腹中,“老常,你先前說我要是信你的話,能在劍山采一把好劍?”少年當日曾許諾要給沈辭云挑一把好劍,這種自信來源于他敏銳的靈覺和強大的靈識。
采劍的過程和方法,陳無雙已經(jīng)了然于胸。無非修士要在冥冥中感知自己與哪一柄劍有緣,而且還得獲得這柄劍的認可,才能從山石縫隙里把它拔出來據(jù)為己有。能進劍山的只有三境修士,這就決定了其他人的靈識都會比少年低了整整兩個境界,靈識跟神識之間的差距幾乎等同于六品跟九品的真氣,陳無雙無形中就占了天大的優(yōu)勢。
所以才許諾沈辭云,要幫他挑選一把上等的好劍,至少不弱于那柄官賣上得來的胭脂劍才行。至于常半仙說能給他找一把更好的,陳無雙心里已經(jīng)多少有了猜測,從他欠了白馬禪寺五十年的那筆債而推斷,逢春公遺落在劍山的那件遺物,很有可能就是他當年用過的焦骨牡丹。
曾經(jīng)斬殺過五個半上界仙人的焦骨牡丹啊,這柄劍的價值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不亞于整個楚州。況且陳無雙有幸曾見過,谷雨借著劍仙廟一縷殘存神念施展出來的天香劍訣,那朵盛大奪目的牡丹花緩緩綻放,也許正與他劈開混沌、另立乾坤的劍意相符。
常半仙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老夫也得學著書生做筆生意才行,我給你挑一柄好劍,你得管我后半輩子的好酒。”
“牡丹花下縱酒死,你倒做鬼也風流。”陳無雙大笑不止,“就此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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